第168章
作者:
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16
“窈窈,你不需为出身忧愁,等义父来洛阳,我就……”
尉窈摇头,制止他说下去:“后宫可不是鸿池,而是表面都不平静的海,进去是本事,能活、能步步登高,才是真本事!我不和任何女郎拼进宫的手段,因为我自己有本事进,将来要拼的……嘻,将来再说。”
她调皮一笑,朝江中一船摇手:“阿父,阿母——,我们在这。”
许是白天坐船坐久了,尉茂夜里做梦,梦见自己仿佛飘在船上似的左摇右晃,晃得恶心欲呕。
关键梦境里,他是闭着眼的,努力想睁开看看是什么梦,怎么都睁不开,还听见周围许多人在哭、在喊他。
“茂儿,茂儿啊,我的茂儿。”
好吵!梦里的尉茂好似和牛鬼蛇神拉扯,终于睁开眼,然后被一陌生妇人抱进怀。
这叫什么事?他挣脱对方的时候,发现自己小细胳膊、小手掌的,分明是四、五岁孩童的身形。
确定了,他是在做梦。
“让阿母好好看看。”妇人仍难过着,回头和一年轻郎君哭诉:“茂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掉魂了?”
尉茂寻思:我知道你想让我叫你阿母,可你不是我阿母,我叫不出来啊。
年轻郎君刚坐到床边又站起来,围在此的奴仆齐齐避让,连妇人也腾出位置,让给才过来的这位四十余岁的短须郎君。
老天!短须郎君长得怎么……这么像尉景?!
尉茂伸手想扯扯对方的胡须,被轻捉住手。这中年郎君一笑,更似尉景的呆样子!
“茂儿吓住了?不怕,让大父抱抱。以后咱们再也不坐船了,不怕、不怕。”
尉茂推搡对方,暗骂:大父你个头!在梦里长我两辈,你滚开吧!
但他浑身无力,推搡和挠痒差不多。
反正是做梦,尉茂揪住中年尉景两根胡须,揪得对方嘴皮子都变形了,质问:“为什么给我取名为‘茂’?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中年尉景摆手,示意身后那对夫妻不要说话,他笑着回答尉茂:“因为大父年少时,最好的伙伴叫尉茂。他死得早,没跟大父混上好日子,哎哟!”
尉茂把两根胡须全拽掉了,气愤骂:“好你个尉景,咒我早死!”
紧接着,他用惯常弹飞东西的动作弹掉手中胡须,直视对方道:“太和二十二年你离开的平城,我不久去了洛阳,我父亲很快晋升左将军,我入仕之路已铺好,你说,我怎么死的?”
尉景笑容凝固,先转身把所有人驱出屋子,回过面孔后,眼中有不敢相信的泪:“茂?”
尉茂也含泪:“若是我都早死,尉窈呢?”
“茂、阿茂?茂同门?”
“茂什么茂,你快说!”
尉景:“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窈同门怎么死的,我是听说的,我只知道她惨死在你之前……”
啊呀!!!
尉茂心疼至极,大悲大恸,骤然从梦中脱离。
同时间,奚骄怵梦在身,动不了、喊不出。
他还是梦见自己乘坐车里,车仿佛碾着时间在行进,他眼见着自己身形渐高、渐壮,连腕间草珠串的线都褪色,然后腐断。
奚骄把珠子全拣起来的时候,发觉手背、露出的腕臂皮肤开始往老了变。他意识到在做梦,没在意,第一次打开随身背的布囊,和他预感的一样,里面有线。
等他重新穿好手串,戴在腕上时,马车停了。
打开车门,奚骄怔然片刻,他竟然回到了埋阿母的山林。果然是梦,人一离开车,车马全不见了。
可是阿母坟头的旁边怎么还有一座坟?
奚骄上前看碑,望着上面的字,不解,他心中涌上潮水般一波比一波要汹的悲恸。
碑上为什么刻着“尉窈”?
看字迹,还非常像他写的!
奚骄忽然听见身后有枝叶的踩动声,他回头,刚才马车停的地方,出现一灰白头发的女子。
她……是尉窈的母亲赵芷?
老妇人般的赵芷吵哑声道:“我终于找到了。她不属于奚家,我带她走。”
赵芷一错身,奚骄的手串先被夺走,紧接着尉窈的坟消失。
梦境里天降大雨,奚骄独坐在母亲的坟前,他想不通,待面前雨水汇成坑,他看见水面倒映的影子,才惊摸头。
什么情况?他头发呢?他怎么变成光头僧了?
奚骄就这么吓醒,梦境里别的没记住,就记住没头发了,然后下半夜总摸头发,到天亮都没睡踏实。
第235章 京兆王回京
尉茂也一样,只记得做了场和尉景重逢的梦,醒后的伤心寻不着原因,越是想回忆梦境里的细节,越是忘得快。
天亮后,他去阿母的居处吃早食,长嫂郑铮已经在这了。
姑媳俩一会儿便要出门,去大市的“调音里”,时下有“天下妙伎皆出调音、乐律二里”之说,二里又以调音里为首,今天聚会在那的贵妇会有很多,因为有乐师为《木兰诗》谱了曲,将在最大的乐阁奏唱。
吃完了饭,陆萝换衣梳妆,七月天热,可姑媳二人全在上衣外面又罩短裲裆,裲裆的花纹是才绣好的特殊格纹,离远了观望,和铠甲似的。
梳理完发髻,陆萝戴武士小冠,眉毛画得比往常粗犷,最后对镜贴花黄。花黄样式镂空,形如一把拉开的弓,是从陈留长公主府传出的,相信很快会风靡洛阳。
贴好后,陆萝又犹豫了,觉得另个兰花样式的花黄好看,便拿起来虚贴额头,问儿媳:“哪个好看?”
郑铮:“都好看。”
“就知道问你是白问。”陆萝面向儿郎,问:“哪个好看?”
尉茂:“兰花的。”
“为啥?我现在贴的很难看么?”
“难看,好像贴了个嘴巴。”
郑铮艰难憋笑。
陆萝气道:“什么嘴巴?这是弓!拉开的弓!真烦人,起一边去!”
出门过程中,陆萝嘱咐长媳:“今天我多说话,你多看着哪家妇人带着贵女去了,要是有和谨儿般配的,你就悄悄打听贵女的出身。”
郑铮应“是”。
陆萝话多,紧接着担忧:“不知道谨儿走到哪了,路上太不太平?这孩子啊,武功比不上豹儿,脸皮比不上茂儿,在洛阳城里我最放心他,出远门,我最不放心。”
尉茂耸耸肩,掐一下自己的脸,厚么?改天让窈窈掐一下。
陆萝上了马车,嘴仍不停,笑着对尉茂说:“等你二兄的亲事定下了,就该忙活你的了。你中意什么脾气的女郎,不必羞,提前跟阿母说,或者告诉你长嫂。但有一点,得门当户对!”
尉茂:“儿年轻,哪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只要合长辈意,为儿缔姻,儿就愿意。”
马车行驶,陆萝才琢磨出刚才儿郎的话不对。
“刚才茂儿为何不说……只要合父母意?为何说……只要合长辈意?我知道了,这个小崽子!他说的长辈指他义父元志!好啊,我还寻思小崽子没开窍呢,原来已经防备婚事让我做主了!”
说回尉窈家。
赵芷清早故意晚出门,为的是躲开女儿,煎服避子汤。原先她怀尉窈时,天赋的神力全部消失,且闻什么气味都呕,比寻常的孕妇还遭罪,等生下尉窈半年后,神力才慢慢恢复。
以前夫妻俩随缘分,能不能再生儿女都行,可如今不敢听天随缘了,万一怀上,失个两、三年的内功,不说赵芷自己无法仕进,还会拖累女儿。
喝了药,夫妻俩一起出门,尔朱荣等在院外,不过尔朱荣今天不是跟师父走,而是跟尉骃去劝学里北。
那里是新学馆所在,今天起开始建造,奚骄、孔毨、元珩都在那。
之前崔馆长让他们师兄弟拜谒左将军尉彝,目的就是聘尉骃担任新学馆的《礼经》夫子。
教书不耽误抄书,家主不反对,尉骃当然欣然接受。
赵芷独自赶往宣阳城门,路途中,由东至西驶来车马队伍,开道的骑士先行驰往城门,不停高喊着:“京兆王返京,避道——”
大队人马来了,滚滚车轮、如雨密集的马蹄把半边天都喧腾成黄土色。
百姓纷纷避让,可还是有被马匹踢到的,被吓到的小儿哭声非但没减慢京兆王一行的赶路速度,个别嚣张的武士还恣意狂笑。
队伍从赵芷眼前过时,她脚尖轻踢,石粒打中一武士的坐骑,开道的武士里数这厮笑声最大、最猖獗,他坐骑骤然嘶鸣,马身直立挣蹄,他不得已急忙跳下马,后面的武士反应慢了点,马也惨叫一声,撞翻躺地。
两骑人马出了事,后方骑士接二连三受阻,直至京兆王元愉所乘的主车慢了下来。
前锋首领禀道:“王,有歹人作乱,伤了一匹马,绊倒一匹马,被伤的马匹后臀全是沙石打的血孔,伤口见骨!”
元愉已被免都督和徐州刺史职,在新的官职被授前,下属只能称他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