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2      字数:3715
  
  她唯一能发的善心,是让这几名宫人别做糊涂鬼。
  很快,求饶声、挣扎的尖叫于诏狱回响,尉窈提着盏灯笼行走于昏暗曲折的通道,廷尉诏狱这条路,她才开始,灯笼里的火苗,仿佛仅能守住的一点慈悲。
  第406章 相似的死法
  皇帝让尉窈尽快熟悉刑律,眼下正是好机会,五位宗王被御史台弹劾的事,皇帝下决心严厉整治,初步措施便是把诸王府敛财作恶的官吏抓进诏狱。
  担任“廷尉正”的谷楷是司州别驾元志的心腹,尉窈上任后把此人调过来协助她,二人在刑室等待着,诏狱非常寒冷,尉窈换手烤火,边细看御史台举劾贺尔浑的条条罪状。
  谷楷默默拨拉炭火,他断案多年,明白尉少卿从百余罪徒里选一个不起眼的王府常侍审,一定有特别原因。
  谷楷猜对了。
  贺尔浑与许多落魄世族的子弟一样,四处寻觅机遇为权贵大臣效命,他的罪行有行贿买官、抢掠商贾、殴打百姓、欺霸民居良田等。
  诸多罪状呈报里,有一条奏……城西大市“鹤啼阁”有名叫李松桂的倡优,歌舞杂耍皆有名气,倚仗技艺经常出入权贵府邸,贺尔浑能成为广平王府的右常侍,就是托李松桂的关系。经御史台复核,贺尔浑买官之举在前,广平王府上一任右常侍吴伯安枉死在后,因此御史台上奏弹劾,要求审理。
  上奏此案的侍御史附言,吴伯安是行于洛水浮桥南街时,被牛撞腹致死。
  洛水浮桥南街,尉窈前世被标有“贺”字马车撞死的地方。
  贺尔浑是贺阑的族兄。
  贺阑是宗隐婚外心悦的女子。
  尉窈不得不揣测吴伯安的死,是揭开她前世横死原因的契机!刑室外传来动静,紧接着几名狱吏把贺尔浑带进来绑于鞭刑木柱上。
  贺尔浑胆裂魂飞,不停重复:“不能刑审、不能刑审,你们不能刑审我……”
  一名身穿官服的清秀女子站到狱吏前方,贺尔浑慌乱万状的视线这才慢慢聚于一处。
  “不能刑审、不能啊——啊——”
  尉窈用烧红的钩子摁在他腿侧,糊味瞬间弥漫!贺尔浑惨叫猛挣,青筋似马上绷破皮肤,眼泪、鼻涕、尿馊瞬间齐流。
  尉窈把铁钩子递给谷楷,说道:“这里是廷尉诏狱,天子下诏严审你等,不必遵循寒冬不栲问罪人的惯例。”
  贺尔浑胆小又卑劣,不等询问赶紧说:“女官想问什么,我都招,呜……我都招。”
  尉窈坐回刚才的位置,笔蘸墨,问:“缉捕你之前,你可得到风声?”
  “嗯。”
  谷楷吼他:“回‘是’!”
  贺尔浑哭咧着嘴改口:“是,我得到风声了。”
  “谁告诉你的?”尉窈问。
  “王府的记室参军张仲禹。”
  尉窈:“张仲禹?秦州刺史张彝的二郎?”
  贺尔浑先吸囔鼻涕回声“嗯”,旋即改口回“是”。
  这次抓捕的官吏名录经御史中尉、廷尉共同参谋,减掉了不必要牵扯进来的朝臣,张仲禹不在名录上,所以尉窈只记下此人,暂不追问。
  “你从谁人那得知……李松桂能帮你成为广平王府的官?”
  贺尔浑:“是巧合,有次我在鹤啼阁如厕,凑巧听见李松桂与一男子交谈买官的事。”
  尉窈:“如此说,你不认识那名男子?”
  “我不认识,当时他从我旁边出去,用袖子遮着脸。”
  “讲一下他身形和声音。”
  “是。”贺尔浑尽力回忆,可他那天那刻的记忆都不清楚,隔了这么长时间,就更模糊了。
  这时一名狱吏在门口驻足,谷楷过去,二人悄言几句,而后谷楷示意尉窈出来刑室,悄声告知:“李松桂吞土自尽了。”
  犯人多,狱吏少,难免有看不住自尽的,李松桂手里握着那么多权贵受贿的秘密,死他一个,或许能保家人的命,至于李松桂真是自尽还是被人谋害,又是另个案子。
  “知道了。”尉窈表情无波动,坐回,继续审问:“广平王府右常侍一职,是你向李松桂讨要的,还是对方许诺的?”
  贺尔浑:“都不是,李松桂只给我保证八品的王府官,而且当时也没说是广平王府的官,我没想到那么顺利,我才求了他,广平王府的右常侍就死了。”
  尉窈没放过对方讲最后一句时耷拉眼皮的动作,她问:“之前的右常侍姓吴?”
  贺尔浑:“我听说姓吴。”
  “你不老实。”
  随尉窈轻笑,谷楷从若干刑具中挑出鞭子,谷楷是有名的酷吏,知道打不死的情况下鞭哪最疼。
  十鞭子不到,贺尔浑犹如挨宰的猪尖嚎:“我招,别打啦、别打啦,我招!”
  尉窈不为所动:“继续。”
  鞭影劈空,声声刺耳。
  又是二十鞭子,尉窈才说“停”,她重复方才的问题:“之前的右常侍姓吴?”
  贺尔浑浑身疼痛,终于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连挣扎都是奢望,他哭得一颤一颤,生怕再挨抽,交待道:“他叫吴伯安,有个弟弟叫吴仲安,在宫里当差。我和吴伯安只逢过面,没有交谈过,我给李松桂送钱的那天,回到家才发现马鞍的侧囊里有封信,信里告诉我吴伯安明天休沐,将在下午过浮桥去报德寺,我求的官就应在吴伯安身上。”
  鼻涕堵了他气息,他急喘几口气,继续招供:“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那样,我按信里要求的,第二日牵牛去浮桥,我在桥南、桥北来回数次,然后……真看到他了,我说的是实话,我当时真的不明白我求之官应在他身上是何意,我就尾随他,尾随他过了桥。”
  回想到这,他方理解后悔是何滋味,嚎啕:“在桥北街道,我旁边有许多牵牲畜拉货的商贩,我只顾着看吴伯安了,不知道牛为什么忽然发疯,拽脱绳子朝前跑,那条街人多、牲畜多,乱糟糟的,有别人的牲畜也挣脱了,和我的牛一起乱跑,真的太乱了,真的太乱了……”
  尉窈问:“闹出人命的事,无人报官么?”
  贺尔浑:“县衙远,还没来人,广平王府先把吴伯安的尸身收走,我跟其余几个放跑牲畜的商贩一起去王府,原以为又得花一笔大钱逃脱纵牛之过,没想到王府的郎中令崔钟知道我,当时就让我接任右常侍一职。”
  刑室里所有官吏目光如炬,贺尔浑顶不住这种威势,交待:“我因为心虚,过后偷偷打听,才知一卖鱼的商贩被王府判为纵牛致吴伯安死的凶手,就在吴常侍死的当天,鱼贩和他的牛都被打死。”
  第407章 世间利来利往
  尉窈:“你有个族妹叫贺阑,说说她的情况。”
  尉窈早猜测自己前世被贺家马车撞死,未必和感情有关,而今命运眷顾,让她通过吴伯安之死,发现朝中居然躲着一股势力!
  有意思,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想通过贺尔浑这样的人,了解诸王府的动向?目的仅在王府,还是禁中?
  贺尔浑:“贺阑对一个叫陆恭之的读书人生情,姓陆的答应她写信回家定提亲日期,可不知怎么回事,此人被官府抓了,我们族中落魄,打听不出来他犯了什么罪,被抓到哪里。这件事后,我忙着给权贵跑腿办事,几乎没见贺阑。”
  他全身太疼了,哭求:“我说的都是实话,能不能、能不能放我回牢里歇歇?求求你,求求了。”
  尉窈做个手势,狱吏把贺尔浑解绑,拖出刑室。
  谷楷:“少卿,陆恭之是因为元禧案被抓的,此人就在诏狱。”
  元禧谋反牵连的官吏众多,都非眼下要急审的,尉窈便随谷楷去往关押陆恭之的土牢。
  谷楷:“陆恭之的大伯是河内太守陆琇,元禧被擒后,陆琇因为藏匿元禧的长子被缉拿,陆恭之兄弟俩和他们的父亲陆凯均受到牵连,我看过案卷,事发时陆恭之和他兄长陆暐的确在洛阳。”
  他声音压低,告诉尉窈:“我听说陆琇入狱后,许多权贵为他求情申冤,他的罪尚未定便死在诏狱,出了这事后,诏狱就不再刑审陆氏族人了,属下估计要是遇大赦,陆家人便会全部放归。”
  诏狱的地下通道狭窄又阴冷,走在牢房外面都感觉压抑,何况在牢里煎熬时辰。
  罪徒们听到有人走动,有的喊冤,有的装疯卖傻,有的破口大骂,陆家父子属于前种,他们不停拍打牢门,比起酷刑折磨,他们更怕被朝廷遗忘。
  看守这里的狱吏打开牢门,陆家父子三人见进来的是女官,一时都愣住,不知尉窈是何身份,来此是好是坏?
  “陆恭之。”
  尉窈念出姓名,从两个年轻人里找出对方,她问:“你可认识贺阑?”
  “认识,不,不熟,我只在鸿池诗社见过贺女郎几面,她和我们陆家没关系。”
  尉窈遗憾语气道:“可惜了,我知贺阑最近有机遇,能助你们父子脱离牢狱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