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2      字数:3725
  
  “嗯。”尉窈给一旁的元瑀、寇猛、陆恭之解释她为什么这样做:“这段时间我阅看了不少从汉至今的凶案,发现多数大凶大奸的恶徒有两个习惯,一是在官兵眼皮子底下返回作恶的地方,另个习惯是官兵在哪查案,他们便乔装成百姓围观。恶人通过这两种举动,表示他们蔑视官府,蔑视狱吏,一旦成功,将助长他们的歹毒,下次犯案就会更残忍、更嚣张。”
  解释完,尉窈看向苟主簿,揖一礼,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开始我没想到这点,是主簿以此法抓了薛直孝,我才悟到。”
  苟主簿含笑点头,夸回:“少卿心有灵窍,方能一点即悟。愿鱼儿能上钩啊。”
  他才说出心愿,那两名狱吏把赵小吏带到了。
  巡查内城的耶律参军匆匆来禀报一消息,他发现城内出现两个和尉窈有关的谣言。
  一传梁帝萧衍送给赵芷两座城,让赵芷拖延郢州战事,被大魏皇帝知道了,赵芷母女要倒霉了,都当不成官了。
  另个传言……赵芷杀了赵修,尸体埋在劝学里的家。
  廨舍里的人,只有苟主簿知晓第二个谣言是尉窈在推波助澜,他见尉窈不出声,就按他的应对手段吩咐耶律参军:“于城门布告,告知百姓……官府严查萧梁谍人!今日起州署接受百姓对谍人的举报,如举报的罪证属实,重赏。”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智者终归少,这时候就需要向百姓宣传刑法,让人们知道刑法严峻,散布谣言也是犯罪!
  尉窈利用谣言把赵修的失踪公然提出,不是自找麻烦,而是皇帝好几次回忆旧事时提到了赵修,皇帝一天不忘赵修,往后肯定有臣子以奉承手段重查赵修为何失踪,她与阿母在朝中树敌无数,很容易被人将此事与她阿母牵扯到一起。
  与其被人当棋,不如选在皇帝破萧梁反间计策的时机,主动散布阿母杀了赵修,当谣言被皇帝听到,皇帝为了向萧梁表现君臣和睦,定要亲自破此传闻,如此,她阿母就和赵修的失踪彻底撇清了。
  今天事情挤到一起了。
  先前让户籍库文吏查找迁都以后各原因毁容的百姓户籍册已经汇整,文吏会办差,把家里只剩一口人的鳏户、独户单独放置。
  老而无妻叫鳏。
  老而无子叫独。
  按尉窈的要求,要找面部尽毁的人,这类情形的鳏、独总共四人。
  尉窈看一张递给旁人一张,元瑀轻念:“城东殖货里刘菜刀,屠户……城西慈孝里棺材徒,鲁木……城北闻义里瓦匠,孙土……”
  尉窈:“算上薛直孝,东、南、西、北全了。”
  苟主簿:“但愿不是巧合,不然又是几家冤情!”
  查鱼坊失踪厮役吴鳞在哪进香料的狱吏回来了,气呼呼禀道:“香料铺在城西,是刘大贾的产业,掌柜不在铺里,我向厮役打听吴鳞,厮役都十分嚣张,说不记得小经营的商贩。”
  刘大贾是大魏最富的商人,与诸王府、朝中大臣多有来往,利益捆绑,且每年为朝廷船运贡献许多,别说狱吏了,尉窈也不能在没禀报皇帝之前轻易查封刘氏产业。
  不过敬对方,是在没有惹到她的情况下!
  尉窈把廷尉署的牌子给狱吏,厉声交待:“你再去,报我的名字,厮役想不起来就让他们好好想,并让他们告知,同在城西的鹤啼阁可在他们铺里买过香料,如果有,说出买香料的人是谁!他们再轻视你、敷衍你,你就告诉他们,今天和我尉窈作对,我明天就削刘大贾的金山!”
  狱吏离去后,尉窈犹生气,在摆放户籍册的书案前坐下不言,在廨舍里的人都知道尉窈小心眼,果然,她凝思几息后吩咐元瑀:“给我拿笔墨。”
  这是要写奏章啊!
  尉窈书写之事,是奏请洛阳城里坊的居住改革,把官员和商贾分开,不得杂居,此法可降低商贾的地位,便于整顿商贾吃穿住行上的种种逾矩,当官员、农民、匠人都轻视商贾,方能遏制官员经商。
  狱吏还没返回城南的香料铺,贬刘大贾的奏章就已写好,由寇猛送去门下省了,直接交到清河王元怿的手中。
  尉窈还交待寇猛另件事,让他回来的时候绕司州署几圈,看有无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如果鸟窝这个饵真钓着了鱼,说不定不止一条。
  尉窈不耽误主簿的事了,带着元瑀、陆恭之去审义井里的小吏赵僧檦。
  第425章 招供
  “识字么?”
  这是尉窈的第一句询问。
  “识字,识的不多。”赵僧檦装出一副老实模样回答,心则提到嗓子眼儿,猜测眼前审他的女官极有可能是萧梁要刺杀的尉窈。
  尉窈:“会武么?”
  “会打几招拳,学艺不精。官、官长,小的斗胆问,我犯了什么错么?”
  尉窈:“犯没犯错,审过才知。”
  赵僧檦下巴轻颤,神情三分慌张,两分无措。
  元瑀见过许多被官府冤枉的百姓,当他们无力反抗时都会有这种表情,所以这个赵小吏,要么真的无辜,要么极其狡诈。
  尉窈继续问:“长安人?”
  赵僧檦自认为学会洛阳话了,没想到女官能听出他故乡方言,他垂首回“是”。
  尉窈:“举家迁来洛阳,还是只你一人?”
  “我一人来的。”
  “来京几年了?”
  “今年是第五年。”
  “义井里是内城位置极好的大里坊,你用什么方法担任的义井里门士?”
  赵僧檦咽一下唾沫,怎么女官问的每一句,都是去义井里打听就能知晓的情况,容不得他扯半句谎言。“我来京第二年,由暂住之地的里正举荐为吏,没多久我抓盗贼立了功,从外城的小吏调到义井里。”
  “这么说,你在服‘更卒’吏役?”
  “是。”
  “更卒的期限只有四年,这是你为吏最后一年,若无升迁机会,就得另想法子谋生,如你初来洛阳时飘零。”
  “是。”
  尉窈直视对方,感慨:“你能文能武,孤身来京,证明有勇气,不依赖别人帮扶,在短时间里进义井里任职,证明有谋。然而机遇不是常有的,你的吏役很快结束,重过回没宅子没田地的贫困日子,赵僧檦,你甘心么?”
  赵僧檦心口“突突”跳,他是没农田没宅子,但他有古钱,萧梁势力给他的,埋在城外一处野地,足够他余生安逸,有时手痒想赌钱了,他就出城偷偷挖取几十钱用。
  不过他的惧怕不是赌钱暴露,而是今年初萧梁细作找到他,说服他充当谍人时,话术简直和尉窈感慨的一番说词差不了几个字!
  “官长抬举我了。”赵僧檦不敢迟疑,巧言回道:“我只想着讨生活,顾不上甘心不甘心。”
  尉窈夸道:“为吏应当如此。”
  紧接着,她问:“前天夜里你在南门当值?”
  终于问那件事了!赵僧檦揪着的心没有机会缓一缓,更悬更提防,回声“是”。
  尉窈:“听到有人落井的喊声,你立即随其余吏一起去救人?”
  赵僧檦气道:“是,不过我们被骗了,根本没人掉井里!”
  尉窈奇怪问他:“没人落井是好事,你气从何来?”
  赵僧檦立即圆回来:“官长说得对,我因为过后听巡兵说,那晚是贼人使诈乱喊,想躲进义井里,我怕官府追究责任,才气恼自己被骗。”
  尉窈宽慰道:“放心,有救人之心,是功,绝非过。好了,问完话了,我让州兵送你回去,沿途歌颂你立功。”
  “不……”
  赵僧檦张大了嘴,才吐个“不”字,尉窈又说出更吓他的“奖赏”。
  “都亭正好空出个驿吏的职,你回去收拾行囊,今日便启程,出趟远差,回来升你为武官。你是长安人,远差便去……长安吧。”
  赵僧檦下巴几颤,这次的害怕不是装的!
  天啊,司州署给他歌功,萧梁谍人能不怀疑他出卖了前晚刺杀行动的消息?偏偏他没有解释的机会,今天离开洛阳,将坐实他是反复叛变的小人,而且他将去的地方是长安,要是半道让萧梁人把他劫住,他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扑通。”赵僧檦跪下,脸皮无一处不哆嗦,说:“官长,我、我……”
  尉窈气定神闲,问:“想明白了?前晚义井里前,出那么大乱子,你受谁的指派,在南门当值?”
  “我受,我受……”赵僧檦犹做最后的挣扎,叛国不是寻常重罪,是要牵连亲族的!
  尉窈又一语,彻底击碎他伪装!
  “门士当值均为里坊的里正指派,怎么,你想到哪去了?”
  赵僧檦喉咙口发出垂丧的“咕”音,完了,彻底完了,他心已乱,编不来谎话了。“我,我招。”
  这时尉窈的语气方转为严厉:“我这人没耐心,问过的话,不要重述!”
  “是。去年初我在城南赌坊被萧梁细作盯上,他们设局让我输钱,说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