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2      字数:3755
  
  “我上当了?”
  “不,我杀了人,杀人肯定是死罪,官府不会饶我的!”
  “官府怎会给穷人申冤?我不能信,我不能上当,那人说的才对,天子脚下,就跟烛灯底下一样,照不到,最黑,最黑……”
  寇猛接到尉窈的示意,上前卸掉鲁木的下巴,防备对方半疯的情况下咬舌。
  疼痛让鲁木恢复清醒,他想把自己的下巴复位,被狱吏制住,反绑住手。
  尉窈上前,踩住柳火的一根手指,她是不会武,但踩断手指的力量是有的。
  “啊、啊——”十指连心,柳火惨嚎挣扎,摁他的狱吏又多一人,凭他如何挣,都无法从尉窈靴底抽出指头。
  尉窈:“接下来我问鲁木的话,也是问你,你若不想十指尽废,就把知道的事情说出,别等我审第二遍。”
  柳火的本事是幻术,废掉手,幻术就完了。
  尉窈:“城西大市‘鹤啼阁’旁边有间‘刘氏’香料铺,鲁木,你是不是常去这家香料铺,或者说经常路过香料铺?你去香料铺的原因,就是为了看到吴鳞?你如果去过,点下头,没去过,摇头。鲁木,你想好了,今天我审问你,是给你妻子、女儿申冤,甚至找到她们的唯一机会,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希望,你可以试着信我。”
  鲁木眼泪止不住地流,能不能再信一次官府,信一次官?他摇头,头刚往右一摇,又止住,他重新抬眼看尉窈,他想说,他即使必死,也无比希望在死前知道妻子女儿的下落,如果她们真的死了,女官能不能……能不能把他和她们埋一起?
  鲁木,点下头。
  谷楷和所有狱吏忍着激动,全对尉少卿佩服不已!这个倔强的罪徒,终于肯招供了。
  尉窈靴底微移,踩碾柳火的第二根手指。
  柳火疼痛大叫:“啊——别踩、别踩了,我说,我说,我也知道鲁木时常假装路过刘氏香料铺,我还知道鲁木不是去买香料,是有个武艺很厉害的人指使他,只要吴鳞没按时间出现,或者比往常出现的次数多,尤其在香料铺外头徘徊,就想办法杀掉吴鳞。还有,吩咐我做事和吩咐鲁木做事的人,是同一个人,他武艺真的很强,威胁我称他‘天杓’,我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
  鲁木听完这话愣了,是,保证他将来可以肆意报复那家富人的郎君,是让他称其为“天杓”。
  鲁木不傻,他又不认识柳火,对方既然这么清楚“天杓”吩咐他的事,那么他监视吴鳞的时候,自身肯定也被柳火监视着,一旦他不听从“天杓”,他的下场就会跟吴鳞一样!他要是死了,还谈什么报仇?
  “哇、啊、啊……”鲁木气坏了,使劲蹬脚踹柳火。
  狱吏把他二人拉开距离,鲁木赶紧朝着尉窈扬动下巴。
  寇猛见尉窈允许,上前把对方下巴骨复位。
  这次鲁木根本不等尉窈问了,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是,指使我监视吴鳞的人,说他叫天杓!我没了家人,天杓说他将来当上大官,就让我去富户家里,把那一家畜牲全宰了,用什么手段宰都行!天杓说他现在被其余贪官压着,没机会当大官,只有我帮他,他才能尽早帮我。”
  “是我傻啊!”鲁木哭得眼泪鼻涕糊脸,每滴泪都充满着悔,充满着恨!
  “是我傻啊,我竟然、竟然相信他的鬼话,我就这么被他利用了,杀了人。我该去官府喊冤的,我该一直去喊冤啊!我杀了人,我自己把申冤的机会折腾没了。”
  尉窈踩柳火的第三根手指。
  柳火刚才险些疼晕,瞬间又疼清醒,疼地在地上乱打摆,边喊:“怎么又踩我啊?别别别、别用劲,我说、我说……女官会下棋吧?哎呀呀呀,我不敢说废话了。鲁木相当于一枚棋子,天杓利用他,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杀吴鳞。杀掉吴鳞后,鲁木就算没被官府怀疑,天杓也不一定留他性命,可能会找一个和鲁木身形相同的人,毁容后替代他活着。”
  “我杀了你,你和天杓是一伙的,你们是畜牲,都利用我,我杀了你!”鲁木愤至目眦尽裂,朝柳火扑,挣得铁链咣啷响。
  尉窈没让狱吏阻止,由着鲁木叫骂,待他哭哑声了、稍微冷静,她才改问柳火:“所以鲁木对天杓知道的不多?对吴鳞知道的也不多?只知杀人,不知为什么要杀?”
  鲁木快要哭晕了,捶打着脑袋怨恨自己:“我真蠢,我真蠢。”
  柳火赶紧回答:“是这样。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天杓威胁我的家人,我不敢不听他的,他让我监视鲁木,我才能知道稍微多些。”
  尉窈:“城北闻义里制瓮的匠人孙土,也是天杓命令你去监视的?”
  “啊?”柳火眼珠一错,不敢犹豫,承认:“是。天杓原先让我偷学制瓮,想让我自毁容貌,替代孙土活着,我不愿受毁容的罪,向天杓展现幻术的厉害,他才没逼我。前些天,就是这位官郎君带狱官去闻义里,我发现有狱官跟踪我,就利用幻术假装落水逃脱。”
  在场狱吏里有那天跟着谷楷去闻义里的,听到柳火根本没跳河,而是利用幻术假装跳河,均露出惊骇神色!
  尉窈将靴底悬在对方第四根手指上头,问:“这种逃脱幻术,怎么做到的?”
  柳火害怕再被踩,老实交待:“我跳下去的地方,早埋好一个大瓮,盖色如泥,我还提前在瓮盖上栽了水草,我钻进瓮里,嘴含能吐息的草棍,就顺利瞒过打捞我的狱官了。等狱官离开,我又放几只假的大鱼在水面上飘远,引开看热闹的人,我便离开那片河岸,去城西集市躲避。”
  尉窈见有些狱吏仍不明白,就给他们解释:“罪徒贺尔浑进广平王府任职前,在官位上的是吴伯安,吴伯安死在浮桥鱼坊前,并非被疯牛踩死,而是被制鱼酱的厮役吴鳞趁疯牛之乱害死。吴鳞见官府开始查问鱼坊,害怕了,就跑去寻找能救他的人。一定有人和他说过,能救他的人,在香料铺附近。”
  狱吏:“我明白了,于是吴鳞在香料铺外头徘徊,被鲁木发现,杀了后,藏尸棺材铺,这样吴伯安的死就成为悬案!所以吴伯安的案子,可以和薛癞子、刘菜刀、刘顺几桩凶案合并为一桩大案!”
  第442章 上辈子有仇
  确定案情经过,不能只靠推测,得有证据相佐,尉窈说道:“最初我把吴伯安一案和薛癞子一案联系到一起,是押送薛犯进宫时,路上出现马车冲撞,我不信被驯服为役的马、牛牲畜,会轻易在人多的地方发疯,必是用了什么手段。能使出这等手段的人,也算一种难得本事!”
  说完,她脚下使劲碾柳火右掌剩下的两根好手指。
  “呜——我招、我招,是我干的,两次都是我干的。”柳火叫苦不迭,寻思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这女官,怎么跟有大仇似的,不问话先踩他!
  “我习的幻术里,有一种药粉,牲畜吸食了,片刻间就会发疯,如果把药粉提前抹到人身上,牲畜就首先攻击那个人。杀吴伯安的时候,我先在浮桥上等着,等吴伯安从桥上过,我假装和他撞一下肩,把药粉抹到他衣袖上。”
  “我继续在桥上等,等贺尔浑牵着牛过来,我趁他四处乱瞅不注意的时候,把药粉抹到牛鼻子上,待贺尔浑走到那家鱼坊,牛刚好发疯。女官,女官你一定要信我,这件案子里我只做了这些,那吴伯安因何去鱼坊前,我一点不知情,跟我没关啊!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儿,尾随贺尔浑,看清楚牛发疯时,是鱼坊厮役吴鳞拽倒了吴伯安,一脚踹到吴伯安的脖子上,当时就把吴伯安踹出一嘴血!”
  这回不用尉窈细说,狱吏全明白了。
  “所以贺尔浑以为是他的牛踩死吴伯安,如果贺尔浑没被抓进诏狱,一直在广平王府当差,天杓等到要利用贺尔浑的时候,就会以此为把柄要挟其做事。”
  另名狱吏气愤道:“天杓真是又歹毒又精明!造了这么多孽,全不用他自己出手!”
  谷楷向尉窈提出一桩疑惑:“少卿可还记得,贺尔浑交待过一件事,他去鹤啼阁打探李松桂有没有本事卖王府的官职,恰好遇到另个人在和李松桂谈买官的事,下官怀疑那时起,贺尔浑看见、听见的,就全是引他上当的圈套。”
  “是,也不是。此事我不提,你等谁都别提。”尉窈身在官场中枢,知哪些案子能查,哪些暂时不能动。
  李松桂的自尽明显有疑,正常来讲,廷尉卿崔振应当下令排查狱吏,可是崔振只当李松桂是自尽,没在任何一次议事中和她商量。
  鹤啼阁,是陈留长公主的产业,以尉窈对元贞君的了解,对方霸道且多智,李松桂衣食住行均依靠乐阁,岂敢瞒着元贞君敛财卖官?是以贺尔浑打听到的李松桂卖官的消息,一定是元贞君刻意让人放出的风声。
  元贞君能抬举李松桂,也能把其摔死,崔振猜出逼李松桂自尽的人是陈留长公主,才不敢不装糊涂。说句难听的,如果元贞君求到皇帝那,非得把李松桂救出去,崔振还不是得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