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水苏声      更新:2025-09-27 09:56      字数:3542
  
  脑子里闪过昨夜的画面,她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慌忙缩回身子,假装没看见,却因为太急,后脑重重撞在马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沐淮安被这一声闷响惊醒,他“啪”的一声,迅速将书册合拢。
  颠簸的车厢里霎时只剩辘辘轮声,沐淮安喉结滚动几下,只觉得手里的册子十分烫手!
  他不是没看过避火图,可在姑娘家面前还是头一次,他哑声解释,“是方才的胡商塞给我的,我事先不知道是何物。”
  若是知道,自己定然不会拿,更不会在虞清欢面前打开。
  虞清欢干笑了两声,“他是有些不正经,怎么能塞给你这样的书......”
  沐淮安看着,哪里像是会喜欢看这种东西的人,看来那胡商眼力不太好。
  此时,沐淮安已经将书册悄然塞进坐垫最深处。
  未免气氛太过尴尬,他主动扯起其他话题,“还未见过虞姑娘的墨宝,不知之后有没有机会?”
  虞清欢惊愕抬眼,攥着手里的西域蝶彩盒愣愣的问他,“这个吗?”
  沐淮安也愣住了,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那盒西域蝶彩上,忽然想起胡商说的“闺阁添趣“,玉制面具下的脸一瞬间红到了耳根。
  他慌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沐淮安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不知道虞清欢是不是误解了自己的话,以为自己是要看她用西域蝶彩在身上作画,可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沐淮安今日戴的面具,将整张脸都遮住了,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虞清欢却能从他的话里听出慌乱和尴尬。
  谁能想到,之前名满京城的沐小公爷,还有窘迫成这般模样的时候。
  沐淮安正欲为自己重新解释一番,虞清欢却“扑哧”笑出声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这个意思,你别急。”
  只见车帘漏进来的光掠过虞清欢的面颊,她红唇弯着,眼里满是狡黠,霎是好看。
  沐淮安玉制面具贴着的肌肤在发烫,耳尖红透,一颗原本平静的心,此刻正掷地有声的狂跳。
  是女子笑起来都这般好看,还是只有她一人?
  就在这时,马车忽地碾过一块碎石,车身猛然一晃。
  二人被颠得向前倾去,险些撞上,沐淮安一把抓住虞清欢的肩膀,想将她扶住。
  慌乱间,虞清欢的手不慎擦过沐淮安的面具,“啪嗒”一声,隐在颠簸的辘辘轮声中。
  等到马车平稳下来,二人靠得极近,虞清欢眼里满是震惊之色,“你的脸......”
  木淮安目光不解,下一刻,却透过虞清欢紧盯着自己的眸子,清晰的看见,自己没了面具的遮挡后的模样。
  那半边狰狞的疤痕此刻随着心跳抽搐,他仓皇松开虞清欢,身子后撤,背脊重重撞在车壁上。
  沐淮安脸色苍白,急忙去捡掉落的面具,手因为慌乱而发颤,他想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面具却又一次掉落。
  他攥着面具的指节泛青,狼狈不堪,甚至不敢抬头,怕在虞清欢眼里看见......那些他在别人眼里见过的恐惧和厌恶。
  第43章 想你了
  虞清欢对沐淮安的印象,是初见时他雪色的身影,翻飞的白色衣袂。
  是未覆面具时半张脸漾开春水般的笑意,恍若三月柳枝拂过人心的清润嗓音,是他抚琴烹茶时的岁月静好。
  她从没见过沐淮安这般狼狈,另外半边完好的容颜,让伤疤看起来更加骇人。
  虞清欢忍不住开口问,“疼吗?”
  闻言,沐淮安猝然僵住,他艰难抬头,看着眼前之人。
  自脸烧伤后,他见过太多被他这张骇人的脸吓跑的人。
  母亲每每看见他这张脸,总是扼腕叹息。
  父亲请遍名医为他治脸,忧心他因此耽搁了仕途。
  自小便有婚约的未婚妻子见过他这张脸,回去便让家里人前来退婚,而府中下人更不敢直视他这张脸。
  两年里,只有眼前的虞清欢问他疼不疼。
  沐淮安怔怔的看着虞清欢,手里紧紧的攥着面具,声音浸着砂砾般的暗哑:“你说什么?”
  见他这般模样,虞清欢有些心疼,不自觉抬手,抚上他布满暗红疤痕,凹凸不平的半张脸,眼里满是不忍,“你是不是很疼?”
  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扭曲的皮肤,沐淮安脊背猛地绷紧,仓皇别过脸,将面具戴回脸上,“早就不疼了。”
  没人知道,两年来,每道惊惧的目光都化作盐巴浇在他的旧伤上,烫得他发疼,而此刻,虞清欢的一句话正在悄然抚平他的伤口。
  沐淮安现在的心,颤得厉害,“你不怕我吗?”
  虞清欢不解,“我为什么要怕你?”
  沐淮安又不害自己,更不是什么索人命的厉鬼,自己为什么要怕他?
  车帘外传来骏马的嘶鸣,看着眼前的虞清欢,沐淮安忽然有了想要的东西,那些被烈焰舔舐过的沟壑里,开始涌动着见不得光的暗潮。
  当天回到庄上,沐淮安摘下了面具,看着铜镜里扭曲的半张脸。
  他已经很久没照过铜镜,甚至快忘了自己的样子。
  小厮进门的时候,撞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屋里怎么会有铜镜,他分明早就收起来了!
  他走近,干笑两声,半天问出来一句:“公子怎么突然想起来照铜镜了?”
  话刚问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问什么不好问这个!
  沐淮安语气淡淡,“今日她见了我的脸,问我是不是很疼。”
  小厮愣了一下......公子今日在别人面前摘面具了?
  她
  “公子说的是虞夫人?”
  沐淮安没有应声,将面具戴回了脸上,白日里涌动的暗潮,这会儿因为一句“虞夫人”而悄然沉寂。
  他险些忘了,虞清欢是谢知文的夫人,好友亡妻。
  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的。
  ...
  当天夜里,虞清欢在屋里捣鼓白天买的颜料。
  她衣服退至腰间,露出半边肩膀,墨色的长发拢到身前。
  前边的肩膀画了一半巴掌大的花,栩栩如生,她将后肩留给了桑如,“你就照着这张纸上的,把这朵花剩下的部分画到我后面肩膀上。”
  她以前见过张严人的真迹,差不多就是这样,只要桑如能画出个六分神似,就足够了。
  她想着,桑如绣花一绝,想必画朵花也不难。
  然而这会,桑如拿着画笔的手抖得厉害,盯着纸上的花半天了,也下不去这个手。
  她欲哭无泪,“夫人,您就放过奴婢吧,您知道的,奴婢打小连字都没写过几个,哪里会画什么花啊......”
  主要是自己一拿这画笔,就跟拿刀子似的,抖得厉害,生怕浪费这全部银子买来的西域蝶彩。
  虞清欢看着一盒子的琉璃瓶,直叹气。
  自己就算能对镜画,但也画不到后肩,终究是少了几分味道。
  “罢了,我再想想办法。”
  闻言,桑如立马放下画笔,如释重负,“明日奴婢就去问问庄上的人,看看有没有会作画的。”
  虞清欢:“不行,让谢知礼知道,定然会起疑,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桑如又道,“那奴婢明日到附近的庄子去找找。”
  先前能借来纸鸢,想来寻一个会写字作画的人应该也不会太难?
  虞清欢想了想,摇头,“找不到的。”
  “京中会作画的女子本就不多,何况是在这里?”
  是自己草率了,只想到在身上作画,却没考虑到能给自己作画的人。
  桑如撇嘴,“会作画的女子找不到,可总不能去寻男子吧?”
  虞清欢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她当即问桑如,“你以前可有听侯爷提过,沐淮安会不会作画?”
  桑如:“?”
  她忽然瞪大了两眼,小公爷才名满京城,肯定会作画,可夫人不会是想让小公爷来画这剩下的半朵花吧!?
  男女有别啊!
  “夫人,您不是说小公爷不能帮忙吗?”
  她记得,这可是夫人先前才说过的话,总不能这会儿就忘了吧?
  虞清欢默默将前肩的半朵花擦掉,将腰间的衣服拉回身上,透过桌上的铜镜看桑如,语气幽幽,“你若当年不躲懒,肯同我一块好好学,如今我又怎么会想到要去找别人帮忙?”
  桑如:“......”
  这可真不能赖自己,虞府本来也没有丫鬟会跟着主子学这些,自己就是在身边伺候的,能做好针线活就不错了,学这些做什么。
  突然,敲门声传来,是谢知礼站在屋门外,“睡了吗?”
  虞清欢皱了皱眉头,谢知礼明日还要一大早的坐马车回京,他这么晚了还来,难道今夜不睡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隔着屋门问,“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