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夜 第25节
作者:酒拾玖      更新:2025-10-06 12:33      字数:3772
  漂亮又极端,像他当年一样。
  人总是自恋的,周淮左有时分不清他对周予白的偏爱,究竟是因为他母亲,还是因为他太像自己了。
  “好啊,那我期待着,看你会交上什么样的答卷。”周淮左轻点着桌子,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选的那个fs经理,不够格。如果你刚才说的不是空话,就别局限在港城。去看看瑞士,或者纽约的安排。”
  他的话已经给了足够暗示,如果周予白聪明,应该能知道去哪找他安排好的人。
  除非,周予白铁了心不要他的任何帮助,那么周淮左倒是期待着,他会如何破局,杀出一条自己的路。
  *
  离开别墅的时候,周予白径直坐进他自己的那台布加迪。油门踩动,引擎声轰鸣,似什么东西憋太久了,被粗暴地唤醒。他没系安全带,也没调导航,像是根本不打算到达任何地方。
  只是一味踩油门。
  车子冲了出去,穿过路灯、隧道、坡道,像一道撞不碎的光斧。
  冲。
  再冲。
  再冲。
  这节奏有一种让人想呕吐的爽快.感。车速越快,他脑子越空,身体似乎先一步将意识甩出去。他不再是个能思考的人,而是某种野性的兽,怀着彻底的破坏欲。不是去摧毁别人,而是摧毁自己。如果能一头撞死在港城的某块水泥墙上,或许会轻松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也不在乎。
  等反应过来时,车停在了一条狭窄的街道边上,轮胎留下长长的刹车印,像是有人用力把他从梦里拖出来。
  一栋老旧的楼,铁皮卷闸漆已脱落。城市在这处边缘变得安静,像是一条被遗忘的巷口。夜已深了,几盏灯还亮着,却不属于他。有人骂了他一句,他没听清,也没想听清。夜晚的城市像只胃胀的动物,懒得为这种小噪音多浪费一丝能量。
  他靠着方向盘喘气,像是刚刚被人从水底捞上来。
  抬眼,楼里有一盏灯还亮着。那是唯一一盏黄光,在一整排深色玻璃窗之间,如同被搁置在黑夜里的小灯笼,柔柔地散发着温暖。
  刚才黎耀飞发来的地址,他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也不知怎的,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潜意识沿着城市的血管,冥冥之中牵引着他到了这里。
  *
  啪——
  身后忽然传来什么掉落的声音,孟逐一惊,从电脑椅上起身。
  她原本在做一份客户清单,用思维导图把客户的背景、产业结构、家族关系和偏好一一列出。本来以为很快能做完,结果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半夜。
  客厅昏暗,只能凭借她身后的灯光窥得一二。
  循声过去,她发现掉落的是一只捕梦网。是高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她和叶明明毕业旅行时买的。叶明明当时开玩笑说如果周予白还进她的梦,就用这只网抓住他。
  那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能和他再遇见。
  算起来,这张网都十年了。线圈已经散开,羽毛也有点褪色。孟逐将它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指尖拨了拨破掉的网。
  破掉的网子,能捉住什么呢?
  更何况,真捉住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沉默片刻,将那张网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她坐回电脑前,准备继续这个大工程。刚坐下,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震。
  这个点谁还发信息?
  孟逐随手拿起手机
  ,上面只有一条未读消息。
  【周予白】: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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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认真提醒,不能不系安全带哦!安全驾驶,小白现在是发大疯的状态,不是人[眼镜]
  周父和周妈的故事是超狗血的强取豪夺,还没想好是写进正文还是番外,反正很癫[彩虹屁]
  第18章 单恋的药水
  孟逐看到那条的短信的时候,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探身望了下去。
  深夜时分的港城陷入沉眠,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只剩几盏倦怠的路灯,泛出黄色光晕。那辆深浅蓝混色的布加迪静静泊在路边,车身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一个颀长的身影倚在车旁。孟逐所在的楼层不算高,虽然距离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貌,但那高挺冷冽的轮廓在哪都难以忽视。
  她立刻缩了回去,仿佛触电般迅速熄了灯。可按下开关的瞬间,她又懊悔起来。
  周予白就在楼下,她这一举动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果然,手机又是一震。
  【周予白】:我看到你了。
  孟逐眼睛一闭,假装自己是睡着了没看见,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做她那份客户清单,努力将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回来。
  她不知道的是,电脑屏幕的蓝光将整个房间照得半明半暗,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楼下那双眼睛尽收眼底。
  周予白几乎可以想到她此刻的样子,慌乱又故作镇定。她的拒绝,她的无视,统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被那样爽约,心底肯定是失望的。如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更令他觉得束手无措。
  孟逐试图重新凝神在她的工作上,可是她的心思飘忽,根本无法专注。情绪像水草一样纠缠住理智,心中的愤懑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凭什么他想来就来,想爽约就爽约?难道他周予白一出现,她就得乖乖下去?她确实喜欢他,可那不代表她就要卑微到尘埃里。
  桌面上手机又是一震。
  【周予白】:我等你。
  孟逐咬了咬唇,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等吧,让他等。她不也等了五个小时,他就等不了吗。
  她强迫自己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思维导图做不下去了,那就调整文档颜色,把这个方格改成红的,又改成蓝色。人在烦躁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发泄口,似乎肉.体上的忙碌,就能让这些心情有了去处。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传来滚滚闷雷声。
  港城的夏雨说来就来,先是几滴零星的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雨势渐大,如珠帘般垂落,最终变成瓢泼大雨,狂风裹挟着雨水重重砸在玻璃窗上。
  以前她挺喜欢下雨的,这种白噪音令人心安,容易入眠。可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她继续假装忙碌,可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雨这么大,周予白应该已经走了吧?他那样矜贵的人,恐怕已经皱着眉头坐回车里,等着雨停。又或许他的耐心早已告罄,干脆开车走了。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万一呢?
  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雨势不减反增,她终于忍不住了。
  孟逐在心里和自己说,只是看一眼,确认他有没有离开而已,她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她站起身,假装去拉窗帘,却忍不住偷偷往下瞄了一眼。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他还在。
  大雨滂沱,街道模糊一片,路灯的光晕在雨中摇摆,像醉酒者眼中的幻象。周予白站在光晕里,像一根被钉入夜色的钉子。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落,衬衫湿透,可他仍然一动不动站着,仰头看着她的窗口。
  其他一切都在模糊,唯有他清晰。
  孟逐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转身冲出门,抓起那把门边的小红伞,飞奔下楼。
  风很大,雨也很大。她刚推开楼道大门,细密的雨珠就扑面而来,那把小红伞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根本不顶用。她一路小跑到周予白面前,整个人几乎都被淋湿了,可想而知在雨里站了半个多小时的周予白,几乎和溺水的人一样。
  “你疯了吗?”她踮起脚,将伞举过他头顶,“想生病吗?快回去!”
  她试图将伞塞到他手里,可周予白始终不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眉骨低沉,那双在雨夜里依然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几缕湿透的头发贴在前额上。他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孟逐偏头躲开。
  “周予白,我最讨厌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取同情,”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想淋死随便你,你我之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但如果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
  “但是你还是下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心口上,瞬间击碎了她刚刚筑起的所有防御。
  她说不出话来了。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将世界洇成一片模糊的灰。在这纷乱的雨夜里,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荒谬又可笑。
  她将那把在风中摇摆的红伞推向他的胸口。
  “你自己留着感动吧。”说完转身就走。
  周予白没有接伞。那把小伞撞在他的胸.前,弹开,被风吹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最终跌进路旁的积水坑里。
  孟逐头也不回地往楼里走,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很快就被淋得湿透。她的脚步没有停顿,背脊挺得笔直,似一根立在风雨里的修竹。
  快走到楼门口时,头顶的雨声忽然停了。
  孟逐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她的声音很平静。
  “但你也湿透了。”周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送你上去。”
  他手里举着那把跌落在泥坑里的红伞,伞骨歪了,边角沾着泥,伞面对他来说小得可怜,他将伞面倾过去,斜斜地盖在她头顶。
  而他,就那样湿透着,站在她身边,狼狈、不修边幅,连衬衫都皱得像被人揉过。与平日里那个一尘不染的贵公子形象截然不同。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一轮破碎的月亮。
  “周予白,”孟逐喉咙发涩,“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送你上去。你湿透了。”
  “这是我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样。”
  “对不起。”
  孟逐有一瞬间的僵直。
  她不知道周予白的“对不起”是为了哪件事而说,是为了爽约,还是为了现在这场闹剧?她甚至没有想过他会道歉,毕竟他是周予白,那个多情的、高高在上的周予白。他是在陪了黎斯曼以后想起还有一个她,所以来挽回吗?
  真渣啊。她心想,可现在心底涌起那股潮水般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