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尺春迟      更新:2025-10-13 10:13      字数:3279
  “本次航行预计七日六夜,全程环游金海湾与西月群岛。船内搭载高级管家系统,通过接入智能设备或声控触控都可以唤醒程序。
  “船体共分为六层,您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迎宾大厅,一层设有酒廊、剧院厅、医疗室;二层为沙龙区、宴会厅、露天泳池,立体地图可以在系统中实时查看。
  “第三层是私属客舱,二位的套房在三层左舷尾部,编号3702,海景视野极佳,已经调试好最佳温度与智能模式,行李也放置妥当。
  “祝您旅途愉快。”
  第6章 老公爱我
  灯光亮起,周煜贞牵着他,虹膜识别通过后一声轻响,门扇静静滑开。
  睡莲香氛柔和涌来,迎面是开阔的落地观海窗,暮光呈金粉色,远处的海平线如同镜边,平滑美丽。
  套房色调以象牙白与淡金为主,起居区的桌上已经备好香槟和果盘,旁边一大捧玫瑰夸张地蓬开。
  裴珺安揩过花瓣上的露珠,嘟囔道:“搞这么大动静,难怪你要来。”
  除去凤川的世家新贵,自然也邀请了别市名流。褚家一向爱做牵线搭桥的生意,现在又这样温柔小意,不知道这艘造价3.1亿的游轮,这一周要载起多少千金一诺的暗流。
  “嗯没办法,”周煜贞从身后抱住他,在裴珺安耳侧蹭了蹭,低低笑起来,“家里很奇怪,好像有一只小猫,又像吞金兽,我只好多赚些钱,不至于要他跑走。”
  他不常讲这样的话,裴珺安软绵绵哼了一声,心脏变成了一颗樱桃,甜而丰沛,下一刻又悄悄打了个结。
  过去那么多年,他不止一次尝过才得到就失去的滋味,由甜到涩,刻骨铭心,以至于裴珺安一直在想,是不是命中注定他会失去一切?
  那么这段婚姻呢?
  裴珺安眼睫快速眨动,挽住周煜贞的手臂,和他贴得紧紧的,笑得和往常没有区别,撒娇说:“去看卧室。”
  /
  天色渐沉,游轮缓缓航行。
  沙龙厅宾客三三两两散开,氛围轻松。
  “周总,终于和夫人一起来了?”有人眼尖,举杯打了个招呼。
  众人随他视线或偏头或侧身,华贵布料和珠光流动生辉,几乎和水晶穹顶一样炫目。
  裴珺安挽着周煜贞站在光影交界处。
  寒暄流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礼服熨帖,还残留着被丈夫轻轻擦拭过的余温,恍惚觉得,这场低调奢靡的夜宴也向他倾斜。
  目光?金钱?
  过去他特立独行,社交一概不喜欢,后来家境一落千丈,这种场合自然少来。婚后除去必要的交际,裴珺安也更乐意在家莳花弄草、洗手作羹汤。
  现在,哪怕知道是因为身边站着的周煜贞,裴珺安还是感受到一种激情的眩晕感。
  这就是权力中心带来的。
  他心跳有些过速,不自觉抓紧了周煜贞的衣袖,支起精神笑着回应周边的称赞,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转了一圈——
  “哥嫂。”
  褚舟元迎过来,挡住了裴珺安的视线。
  他还是不太习惯被这样称呼,发出点无语又好笑的气声,往身边人肩膀上靠了靠。
  周煜贞轻轻挑眉,和他碰了一杯。
  “莳音在那儿呢。”褚舟元主动提起,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裴珺安眼睫动了动,也看过去。
  灯光浅金,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交谈轻笑。有人被簇拥在中心,深色礼服,神色浅淡近乎冰冷,却丝毫无损周围人的热切。
  但他没能立刻聚焦于那里。
  有人游离在边缘,一手执杯,正侧耳听人说话,明明好久不见,还是熟悉。
  ……裴家长子,他名义上的大哥,裴嘉时。
  尽管早就知道他会来,可真看到的那一刻,裴珺安还是骤然僵住,仿佛被时间钉在原地。
  周煜贞似有察觉,垂下眼,轻轻握住他的手:“去坐会?”
  裴珺安点头。
  他没喝酒,却觉得头脑发热。
  他知道,现在应该对周煜贞露出得体的笑,告诉他你去和钟公子交际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但是方才的眩晕感还没消退,裴珺安穿行在衣香鬓影之中,耳边擦过笑语,不知道怎么,想起周煜贞前不久问他,要不要去他的公司工作。
  裴嘉时一向早熟,裴珺安还在追求父母的关注时,他就已经优秀地完成学业,以及拥有不错的商业嗅觉。
  时至今日还是这样,裴珺安盘桓原地,依靠的对象换成了丈夫,而裴嘉时“独立”地站在那里,就像是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侍应生送来特调饮品和小食,裴珺安这才略略回神,向周煜贞笑了一下。
  管弦乐低声奏起,灯影透过落地窗打在海面,反射出碎银波光。
  “想过去吗?”周煜贞问。
  “……不想。”裴珺安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又说,“我没事的,在这待会就好,不耽误你谈生意。”
  褚舟元不知内情,以为是吃醋,笑眯眯地打圆场:“嫂子放心,没人敢勾搭煜贞哥啦。”
  裴珺安真是对他没话讲,头还疼着,干脆摆摆手要把这两个人赶走。
  周煜贞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起身走了。
  身边空下来,裴珺安却还觉得闷,伸手端起一杯冰酒喝了,从口舌凉到头顶,下意识轻轻“嘶”了声。
  他朋友不多,同在这条船上的都是泛泛之交,又无心和别人搭话,尝了酒发现味道不错,于是起身往后方的吧台走,顺便透透气。
  这边的窗开着,裴珺安坐在高脚凳上,任由微微潮湿的风拂过脸颊,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裴家出事之后,他嘴上说着不会关注,背地里还是看过几次,总之直到现在依旧元气大伤,刚刚裴嘉时那副优雅姿态,不过是逞强罢了。
  而他呢?照样打扮得漂漂亮亮,花老公的钱如流水,哪有一点落魄,完全是被惯坏了的样子,比过去只会更幸福。
  裴珺安下意识坐直了点,抿起唇,又想整理一下仪容。
  他没抬眼,随意地说:“麻烦给我个镜子,谢谢。”
  一声低低的笑响起来。
  风中突然掺了些许冷沉清新的香,裴珺安察觉到有些不对,偏过头看过去。
  吧台很暗,只有酒柜透出幽蓝如月的光,来人看起来很年轻,散着青色挑染的长发,高挑俊逸,散漫微笑着,像浓夜燃烧的野火。
  “没有镜子,不好意思啊先生。”他走近,自来熟地在裴珺安身边坐下,一双长腿伸开。
  ……不认识。
  裴珺安提起的心缓缓回落,礼貌答道:“抱歉,我以为是侍应生。”
  “人都围到钟公子那边去了。”他又笑了声,熟稔地向调酒师点了杯什么,侧过脸看过来,挑眉,“借酒消愁?”
  没有穿规矩的西服,但他身上这套也是手工定制,加上腕表和耳垂指间的宝石,大概是个自己不熟的公子哥。
  裴珺安对这种人没什么看不起的,毕竟本质上他和周煜贞之间,和这些二代跟老爹之间的关系好像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拿钱一个给钱,更何况他过去在裴家也这样。
  他今夜正是心里烦躁不安,见了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反而觉得轻松多了,笑笑说:“差不多吧。”
  裴珺安一向不会聊天,过去他自视清高,后来也只绞尽脑汁揣摩过周煜贞的心思,这会儿接个话,已经是眼高于顶的“看得起”了。
  但对面的人显然和他不同,半分冷淡也无,依旧懒洋洋笑着,略长地“啊”了声,说:“那我们一样了,躲在这里。”
  他伸手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鸡尾酒杯,里面浓青色的冰凉液体华丽而剔透,手腕一转,尾音微微挑起:“Cheers?”
  裴珺安出于礼貌和他碰杯,被动听了这青年介绍自己,原来是本地那个谭家的独子,才留学回国不久,被褚舟元顺便拉来玩的。
  聊过几轮交换姓名,裴珺安就已经意识到虽然比自己年轻,但谭甚完全是个,该怎么描述,浪子?交际花?
  “早知道今夜就不来了,全都在谈正事,”谭甚把冰块轻轻晃出声,“完全插不进去啊。”
  “不也大把我这样游离在外的人吗?”裴珺安语气不明。
  “所以我们作伴了,”他推了杯新酒过去,“那么你为什么发愁呢?”
  杯壁冰凉的水珠顺着指腹淌下,裴珺安一顿,笑笑说:“家庭不和啊。”
  他点了点桌面,抬眼看向青年,语速因为酒精有些慢了:“谭公子,我结婚了。”
  谭甚顺他目光落到那枚婚戒上,宽边,满钻被流线型弧度包裹边缘,肉眼可见的贵重。
  他“啊”了声,投降般举起右手,说:“我还是认识你的,周夫人。”
  “只是随便聊几句,我没有勾搭人妻的癖好,”谭甚语气竟然带了点委屈,“你怎么这样误会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