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乃喉咙一紧，暗暗吞了口唾沫。
  姜乃跟在陈君颢半步之后，俩人一起走出了老小区。
  陈君颢站在路口，扬手打起了车。
  一直不说话好像会尴尬，姜乃随口问了一句：“你电瓶车呢？”
  “借梁家耀了。”陈君颢答道。
  一辆红色的出租缓缓靠了过来，他伸手拉开车门，动作带起一阵风。胳膊肘撑着车门，背心领口歪出一小片锁骨。
  他侧头看向姜乃，抬了抬下巴：“上车吧。”
  姜乃刚想上车的动作顿了顿。
  “你先进去吧。”
  陈君颢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脖颈牵引着肩胛，那片锁骨更晃眼了。
  姜乃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习惯坐外边。”
  陈君颢又看了他一会儿，嘴角一勾，轻笑着钻进了车厢。
  “去永庆坊。”陈君颢整个人陷进座椅，两条长腿大咧咧地岔开。
  姜乃关上车门，瞥了眼那两条嚣张的腿，默默往窗边缩了缩。
  司机应了一声，缓缓发动车子。
  车厢后座也算半个密闭空间，姜乃有些不太自在。
  他平时不怎么打车，一个是因为广州出租起步价太贵，一个是因为招架不住本地老司机的唠嗑。
  但今天这位司机却意外的安静。
  他宁可陈君颢和司机来点粤语的加密通话，也好过一声不吭地刷手机。
  车厢里沉闷得都能听见空调管道的滋滋微响。
  姜乃用余光悄悄往陈君颢身上一扫。
  小臂肌肉随着手指滑动手机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指节修长，骨骼分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连指甲都修剪得过分整齐……
  浑身的血液骤然向下沸腾。
  姜乃愣了愣。
  草！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干脆扭过头，靠着车窗，咬紧牙关，紧紧闭上了眼睛。
  该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睡意就跟潮水一样能把人淹没。
  迷迷糊糊间，姜乃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好像还被搓了把嘴角。
  “……乃……姜乃！”
  他打了一哆嗦，身子跟触电似的猛地回正。
  “怎……怎么了？”
  出租车发票机的簌簌声将他混沌的神思拉回，姜乃揉了把眼睛。
  “到站了。”陈君颢轻笑了声，手臂越过姜乃身前，往门把手上一够。
  “啪嗒”一声，车门开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迅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姜乃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自觉一转，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车费付了？”姜乃懵然问了句。
  “早付了。”陈君颢话里含着笑，下车后手顺势把车门一关，“你还在迷迷瞪瞪流口水的时候就付了。”
  “哦……”姜乃下意识应了声，跟在陈君颢的身后。
  等等……流口水？！
  头脑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瞬间清醒，姜乃整个人僵住，又忙不迭抬手擦了把嘴角。
  干的。
  姜乃有些懵，又抬手擦了另一边嘴角。
  还是干的。
  陈君颢瞥见他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早就被我擦了。”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不断涨热的温度。
  姜乃直愣愣地定在了人来人往的道路中央，周遭明明是人群的喧闹声，可他耳朵里只剩下细丝般的嗡鸣。
  要不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不，还是直接原地从地球上消失比较好。
  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个东西，姜乃一怔，回过了神。
  一个纸碗，里头盛满了冒着热气的牛杂，碗沿还挂着抹鲜亮的蒜蓉辣椒酱。
  “发什么呆呢你？”陈君颢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姜乃还没做出反应，就见两根竹签戳进了碗里。
  “……牛杂？”
  “昂。”陈君颢应了声，捏起其中一根竹签，挑了块牛肠，蹭上些辣椒酱，送入口中，“看你一脸憔悴就知道你没吃饭，先整点填填肚子。梁家耀说这家店不错，尝尝？”
  说着，他又挑了块牛肠，直接递到了姜乃嘴边。
  弹嫩的牛肠触碰唇瓣，隐约有丝咸香从唇缝间渗入。
  姜乃浑身一僵，又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仰头。
  “我自己来……”他微微皱起眉，捏过碗里的另一根竹签，挑了块牛肺，送入口中。
  牛肺炖煮地极为软嫩，却又不失弹性，裹着浓厚的汤汁，各色香料的味道在口中层层绽放，让人忍不住在齿间反复咂摸，流连忘返。
  “味道怎样？”陈君颢问。
  “不错。”姜乃回了一句，又挑起块牛肚，正要吃，余光却瞥见陈君颢咬下了刚才递到自己嘴边的那块牛肠，动作自然流畅得不带一丝犹豫。
  姜乃手顿了顿，咬着竹签，别开了目光。
  如果陈君颢在凑近挑牛杂的时候细看一眼的话，很容易就能瞥见姜乃那红得通透的耳尖。
  姜乃跟在陈君颢身后，从写着“永庆坊”那三个大字的牌匾底下穿过。
  视野豁然开朗，一眼望去，石板路、竹筒楼，青石屋、红砖房，趟栊门、满洲窗，小桥流水，古色古香。
  有那么一瞬间，姜乃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想先去哪？”陈君颢说，“音乐吧的活动，还是粤剧博物馆？还有中秋市集和灯会，或者想逛名人故居也可以。”
  “呃……都行。”姜乃说。
  陈君颢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又四周张望了片刻：“先去音乐吧吧，刚好剪彩结束，开始舞台演出了。”
  “好。”姜乃点了点头。
  毕竟周末，又正好临近中秋，永庆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沿街的商铺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偶尔遇到街心的空地也都摆上了不同造型的玉兔彩灯，有不少路人打卡拍照。
  姜乃抱着那碗牛杂边走边吃，没几下就见了底。
  “够吗？我再给你买点别的吧？”陈君颢说着，接过姜乃手里纸碗，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这边小吃很多，想吃点什么？”
  “不用。”姜乃舔了舔嘴角，有点意犹未尽。
  陈君颢带着他在人群和建筑之间穿梭，路过一小片空地，正好依着河流。
  河岸上支了个帐篷，帐篷前有两拨人，一拨在排队，一拨沿着河岸往下走。
  姜乃好奇看了一眼，只见人群缝隙中透出几抹鲜艳的朱红。
  “那是在干嘛？”姜乃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君颢顺着他目光望去：“哦，码头，排队买票坐花船的。”
  “花船？”姜乃话还没落音，一艘朱红顶，挂着灯笼又缠着花饰的木船徐徐从河面上驶过，停在了人群聚集处。
  紧接着，十多个人走上了岸，又有另一群人一窝蜂地上了船。
  陈君颢瞥了眼姜乃。
  目光紧紧跟着上下船的人群，看得眼睛都直了。
  陈君颢轻笑了声：“想坐船吗？”
  “啊？”姜乃回过神，“人太多了……”
  陈君颢笑着：“那就晚点再来，晚上坐还能赏灯。”说罢，又拉起姜乃的手，“走吧，就在前面了。”
  “……嗯”姜乃点了点头，刚走两步，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被陈君颢抓着的手腕。
  心跳声突然拉高了音量键，吵得他都忘记要挣开了。
  “你先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再买点吃的。”
  姜乃点了点头，看着陈君颢消失在人群里。
  这音乐吧的开业活动做得还挺盛大，侧面的门全部敞开，搭了个加高的舞台，正对着河岸边人最多的栈道和人行道。无论是在岸上闲逛，还是在河中坐船，都能对舞台一览无余。
  门口摆着迎礼花圈、抽奖转盘和写满活动详细的易拉宝。
  那张印着脸谱加电吉他的落地海报前头围了不少人，几个穿着脸谱 T 恤的小姐姐，正给扫码关注的路人发小礼品。
  姜乃的位置离活动舞台的音响挺近，音响的低频震得心口隐隐发涨。
  陈君颢才离开三分钟，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台上打碟的DJ切了首Bass House，底鼓敲得人脑壳儿都在震，贝斯线里低沉又酸涩的音色磨得姜乃咽口水都是麻的。
  他在原地环顾了一周。
  人潮涌动，摩肩擦踵。
  估摸着临近河边的位置会稍微人少一些，打算先过去透透气，他刚抬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脚背上。
  没等他来得及收脚，那东西直接一压，碾得他一阵疼。
  “啊！”
  “啊——”
  另一道惊呼和他的同时响起，姜乃还没反应出声源来自哪，只见突然有个人影从自己右手边往左手边一倒。
  他下意识伸手一扶。
  “你没……”他话刚说到一半，声音就刹住了。
  是个穿着JK制服的女生，扎着两条麻花辫，乍一看是个轮廓精致可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