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颢灵巧一躲，高高把杯子举起，空着的手一伸，抵住了陈君怡冲过来的脑袋。
  “你哥我唱口渴了，喝一口怎么了。”说罢，他故意仰起头，又狠狠嘬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嘴，一脸满足，“味道还不错，替我谢谢你学姐了昂。下次记得换点结实的装饰，这战损版卖相不太行。”
  “陈——君——颢——！！！”
  陈君怡一声怒吼，张牙舞爪地就要锤他，但又被抵住了脑袋，手臂都挥成了风火轮，也还是怎么都够不着。
  这边陈君颢逗小孩逗得起劲，没注意到一旁状况外的姜乃，从脸颊到后颈整一片都是淡红。
  在陈君颢抵着吸管喝下第一口时，他整个人就烧了起来。
  血液在耳膜里沸腾轰鸣，后颈一阵发麻，连尾椎都好像窜过丝丝电流。
  间接接吻。
  四个镶金大字在他脑海里滚动播放，而后又炸成了漫天金花。
  “嗯，对了。”陈君颢把咸柠七喝了个干净，空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搁，“你找天记得再去营地一趟，华哥要跟你对中秋的主持人台本。”
  “我！知！道！”陈君怡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满脸憋屈，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又重重“哼”了一声。
  陈君颢不以为然，转身拍了拍姜乃：“走吧？”
  “……呃啊？”姜乃猛得一哆嗦，慌乱抬起了头。
  “这里没啥好玩的了，赶下一趟。”陈君颢笑着说，“粤剧博物馆，刚好看完去吃饭，吃完坐花船。”
  “啊……哦。”姜乃才回过神，应着站起了身。
  “小哥哥！”陈君怡见状拉住了他，脸上笑眯眯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啊？哦……好。”姜乃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
  二维码刚往前一递，手机就被陈君颢按住了。
  “你干嘛！”陈君怡撅着小嘴，瞪着陈君颢。
  “你又干嘛？”陈君颢说，“见到帅的又走不动道了？”
  “我……！”陈君怡涨红了脸，“我就是加一下人家，方便以后做采访！”
  陈君颢挑了挑眉，一脸怀疑。
  陈君怡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瞪。
  “那个……”姜乃夹在中间，有些不自在，“就加个好友，不碍事。”
  陈君颢看向他，没吭声。
  “而且谁加我好友，”姜乃声音小了些，“也……不关你事吧……”
  “听到没！不关你事！”陈君怡一下来了精神，腰杆一挺，得意洋洋地看着陈君颢。
  陈君颢愣了愣，把手松开了。
  陈君怡迅速扫码加好友，脸上笑开了花：“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给你打个备注。”
  “姜乃。”
  “姜……耶？”陈君怡打字的手突然停住，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怎么……？”姜乃有些困惑。
  这已经是第三次因为名字被人用这种奇怪眼神打量了。
  也不是说觉得不舒服，只是他们这反应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心里不踏实。
  陈君怡顿了顿，轻笑着解释：“你的名字和我们这的一道糖水好像。”
  “啊……是么……”姜乃尴尬扯了扯嘴角。
  破案了，可为什么是糖水。
  他宁愿是发苦的浓茶。
  莫名觉得自己的名字像是被抹了层糖霜，一股子甜腥味儿。
  “嗯呢，以后有机会请你吃，可好吃了！”陈君怡笑着说，“你是‘失败乃成功之母’的乃吗？”
  “对。”姜乃点了点头，“你呢？”
  “陈君怡。”陈君怡眉眼弯弯，“君子的君，‘怡然自乐’的怡。”
  “小乃哥哥再见——！记得常来玩呀——！”陈君怡高高扬着手臂，踮起脚用力挥了挥。
  姜乃也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转身，一头扎进了人群。
  “嗯？你没录吗？”陈君颢翻着手机相册，没找到自己上台的视频。
  “你手机锁屏了。”姜乃解释道，“我拿我的手机录了，但出了点儿……事故，就只录了声音，你要吗？我发给你。”
  “算了。”陈君颢笑了笑，“以后有的是机会录。”
  “哦……”姜乃应着，默默收回了手机。
  “走吧，过个桥，对面就是粤剧博物馆。”说完，陈君颢拔腿就往河边走。
  姜乃跟在他身后，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具体又说不上来，可自从他加了陈君怡好友之后，陈君颢的表情就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明明是在笑，但眼里却没有笑意。
  和刚才在舞台上那耀眼的笑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是因为自己妹妹当着他的面加了个陌生男人的微信，他心里不痛快？
  “那个，要不我还是删了吧。”姜乃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嗯？”陈君颢扭头看着他，“删什么？”
  “你表妹……”姜乃斟酌着用词，“你好像不太乐意她乱加人。”
  “哦，没事，你留着吧。”陈君颢说，“她做探店的，人脉广，以后说不定还能帮你宣传新歌。”
  “那你为什么……”姜乃话到嘴边突然哽住了。
  为什么生气？
  他护着妹妹，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自己这么一问，会不会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了。
  而且他这……算是生气吗？
  “是有点生气。”
  陈君颢嘴里突然冒出来五个字。
  “……啊？”姜乃盯着陈君颢的后脑勺，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那五个字又真真切切地钻进了他耳朵里。
  大脑一瞬间飞速运转，却始终没处理出一个能应对眼下状况的方案。
  陈君颢又走了两步，在桥上停住了，回过身，脸上挂着笑。
  这次的笑容没有之前的不协调感，反而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无奈。
  “因为你说，‘不关我事’。”
  姜乃彻底懵了，直愣愣地盯着他。
  耳边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好像一下变得很远，周围擦肩而过的路人也变得模糊。
  姜乃的视野里，就只剩下站在桥上的陈君颢。
  暖风带起河里的潮湿，黏腻地覆在身上，像一层厚重的胶水，把心头都黏住了，闷得姜乃喘不上气。
  陈君颢往回走了些，站定在姜乃跟前，低头看着他。
  “我们不是‘过命的’交情吗？”他扯了个笑，脸上却满是委屈，“你真就这么烦我？”
  “啊……”姜乃目光一晃，才惊觉自己被陈君颢的影子笼罩着，忙往后退了半步，“不是……我……”
  陈君颢瞧着姜乃慌乱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没怪你。”他长吐了口气，无奈道，“就是有点受伤，想着说带你来转换心情，结果还是被讨厌了。”
  姜乃吞吞吐吐半天，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眼冒金星了。
  死嘴快说点儿什么啊！
  姜乃嘴巴不受控制地开合，下意识舔嘴唇的动作几乎要把下唇给舔破皮。
  “我……我不……”一开口，那声音哑得跟鸭叫似的，姜乃一哽，狠狠憋了口气，稳住心神，“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口气憋得他胸口发闷，像溺水一般难受。
  好不容易缓过气，他又愣住了，满心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是啊，为什么要说“不关你事”这种这么伤人的话呢？
  就算为了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不该不由分说地使劲把人往外推啊。
  他又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到头来，只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陈君颢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我……”姜乃抿了抿唇，“我没有讨厌你……只是……”
  “只是？”陈君颢问得很轻。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和你相处。
  姜乃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可喉咙像被堵住，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怕说出来，会被误会。
  会被陈君颢发现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姜乃用力抿住了唇，唇瓣都隐隐泛着白。
  “抱歉……”他又嘟囔了一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不自觉埋得更低了。
  陈君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姜乃听到笑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起了眼。
  陈君颢在笑，不是平日里那种肆意张扬的笑，是种姜乃没见过的，很温柔的笑。
  温柔得一下就把姜乃心里的不安和愧疚全都给融化了。
  他抬手揉了把姜乃的头发，又很自然地搭上了姜乃的肩。
  “都说了我没怪你，看你，都快要哭了。”他轻笑着，又用力搂了把姜乃，“又不是小女生，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走啦，再不去，一会儿戏台前头的好位置都没了。”
  “啊……”姜乃忘了挣扎，就让他揽着过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