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把这尺寸不合的猫耳头盔使劲卡上脑袋，就隐约听到了一声模糊的闷笑。
  他下意识扭过头，姜乃的护目镜映着斑驳树影，还是保持着望向远处的角度。
  幻听了？
  陈君颢悻悻转回头，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坐姿：“坐稳了昂！”
  说罢，他扭动电门，电瓶车缓缓启动。
  车子窜出去的瞬间，他没注意到，后视镜里正分明映着姜乃微微抖动的肩膀。
  落日的余晖暖烘烘地洒在身上，姜乃看着快速掠过的街景，从熟悉，到陌生，又逐渐变得熟悉。
  等等，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正想着，陈君颢骑着电瓶车拐进了一条小街，在一段上坡处停下了。
  “到了？”姜乃问。
  “到了。”陈君颢说着，费劲把猫耳头盔从脑袋上拔下来。
  姜乃跟着跨下了车，摘下头盔，一边揉着被压乱的头发，一边打量着四周。
  傍晚余晖正好，不少打扮精致的女生正借着路灯路牌的光影，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姿势。来往间还不乏有穿着时尚的文艺青年谈笑风生。
  姜乃看了一圈，心里愈发笃定，这地方他绝对来过。
  “车停这就好。”陈君颢锁好车，拔下钥匙，拿出那堆月饼袋子拎在手里，“跟我来。”
  姜乃跟在后面，往斜坡上走了一小段。右侧的建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被围栏围起来的草坪。
  他好奇往里头望去，草坪上露营桌椅错落，斜阳在露营伞的帆布上晕出一圈金色光晕。五六个穿着亚麻围裙的服务生端着茶饮餐食，在欢快的乐声中穿梭忙碌。
  姜乃的视线最后落在里面正中间的一个舞台。
  这里不是……
  姜乃猛地一怔，那天在台上试唱时被目光洗礼的感觉瞬间袭来，手心好像又变得黏黏糊糊。
  等他回过神，陈君颢已经在栅栏门前停下了。
  这门虽然换了个样式，但旁边立的牌子上写着的两个大字，姜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得·闲”。
  这不就是他之前来面试驻唱，结果开局就唱劈叉的营地餐吧吗？！
  栅栏门爬满了蜿蜒的黄色小花，像极了姜乃现在拧巴的心情。
  “呃……”姜乃欲言又止，“就是这吗？”
  “耶斯。”陈君颢推开栅栏门，侧身给姜乃让出位置，“进来吧。”
  姜乃有些犹豫，但来都来了，他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脚走了进去。
  门口边上支了张桌子，桌沿挂着个手写的“检票处”牌子。
  姜乃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检票处……
  检票？
  他像是被人忽然猛敲了下脑袋，心里“突”地一跳，愣在了原地。
  自己没票啊！
  姜乃才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搜索购票信息。
  然而手机还没解锁，陈君颢的手就已经按了上来。
  姜乃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他。
  “慌什么？”陈君颢低声说了一句，嘴角勾了勾，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又转头朝站在检票处的服务生点了点头。
  服务生立刻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也冲他点头示意，接着手臂一伸，说了个“欢迎光临”。
  姜乃走过检票处，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服务生一眼，低声问：“不检票吗？”
  “我是大股东，检什么票。”陈君颢耸耸肩，一脸轻松，“本来平时就不用检，也就搞活动的时候搬出来意思意思，预约签到而已。”
  大股东？
  姜乃愣了愣，侧目打量了陈君颢一番。
  抬头挺胸，单手插兜，步伐轻快，跟在自家后花园闲逛似的。
  意识到自己曾经面试扑街的店，居然是陈君颢的，姜乃顿时觉得一阵牙疼，浑身别扭，仿佛脚下踩的不是草坪，而是针毡。
  他的手下意识捏紧了手机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陈君颢似乎察觉到他的局促，轻笑一声：“怎么还紧张了？放轻松，就是来玩的。”
  姜乃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抿着唇点了点头。
  “再说了，”陈君颢手臂一伸，揽过姜乃的肩，“你是大股东带来的人，还怕没票？”
  说着，他还冲姜乃得意地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我就是你的票。”
  姜乃喉咙一哽，大脑瞬间宕机，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盯着陈君颢近在咫尺的笑脸，想挪开目光，却迟迟没能成功。
  那肆意又张扬的笑，像道滚烫的电流，直直击中他的心脏，烧的他耳根通红。
  不能再看了。
  姜乃咬紧后槽牙，想从陈君颢怀里挣脱，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陈君颢就已经松开了手。
  “我先去打个招呼，你找个位置坐下，点点东西喝，账算我的。”陈君颢拍了拍姜乃的肩，咧嘴一笑，接着转过身，朝角落的小木屋走去。
  姜乃站在原地，目光紧跟着陈君颢的背影，直到他走进小木屋，门被关上，他才像是回过神来。
  混乱的心跳声逐渐平复，他长舒了口气。
  好险。
  姜乃下意识捏了捏还留着温度的耳朵，心里默默祈祷刚才陈君颢什么都没察觉。
  他抬眼环顾四周一圈，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故地重游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怀念的感觉，反而是每每看到那个舞台，那些不堪回首的尴尬记忆就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他的手伸进裤兜，手指轻轻捏住了一个小巧的U盘。
  那是他特意准备的，里面存着他新写出来的那首歌。
  可看着舞台上尽情演出的乐队，他犹豫了。
  他盯着舞台看了会儿，眼神有些放空，半晌又暗暗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算了……
  姜乃往场地边走了走。
  周围全是三三两两的潮男潮女，或举着饮料谈笑，或对着舞台拍照，就他一个落单的站在边上，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是舞台上的乐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他恐怕早就被探究的目光轮流洗礼了。
  姜乃又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瞅到角落里有个空位，刚抬脚准备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啊！小乃哥哥！这里！”
  姜乃一愣，循声望去。
  陈君怡正站在不远处的露营伞下，踮着脚，拼命朝他挥手。
  她今天穿了条碎花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十足。
  见他看过来，陈君怡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跟前，兴奋抓起他的手：“等你好久啦！怎么现在才来？”
  姜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拉着往正中央的露营伞方向走去。
  陈君怡力道不大，却也不容挣脱，姜乃只能无奈地跟上。
  “跟我来，这次留了好位置给你，不用再坐音响底下啦！”陈君怡一边走一边回头冲他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露营伞底下坐着两女一男，正低声聊着什么。
  男生见陈君怡回来，立刻憨笑着起身，殷勤地帮她摆椅子。
  只是当他看到被陈君怡牵着的姜乃时，脸色突然一变，跟见了鬼似的，大喊一声：“啊！”
  姜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抬眼看向对方。
  “梁家耀？”姜乃愣了愣，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吓死人啊！”陈君怡不满地瞪了梁家耀一眼，随即拉着姜乃坐下，“小乃哥哥快坐！”
  姜乃刚一坐下，就察觉到一道滚烫的目光。
  他偏头一看，对上梁家耀幽怨的眼神，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那眼神炽热得能把人烧出个洞来，看得姜乃心里一阵发毛。
  他疑惑地回看了梁家耀一眼，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
  陈君怡似乎毫无察觉，笑着拿起桌上的纸杯，给姜乃倒了杯柠檬水，介绍道：“这是姜乃，我哥的朋友。这两个是我舍友。”
  “你好。”坐在一边的长发女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叫许愿，很高兴认识你。”
  “呃……嗯。”姜乃有些不自在，生硬地点头回应，“我叫姜乃。”
  他迅速扫了眼这个女生，总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我叫安洛！”另一个短发女生笑着接过话，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活泼，“他们都喊我洛洛。”
  姜乃勉强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许愿站起身，笑着说：“我先去候场了，你们先玩。”
  陈君怡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干巴爹！”
  “候场？”姜乃下意识问了一句。
  “乐队的暖场快结束了，后面就是活动演出了。”陈君怡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小愿课余时间都在做流动歌手，经常参加这种活动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