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经过这一系列事件，燕南星算是看明白了，南斐这样的人，自己认定的道理是没办法劝服他的。
  思来想去，折服在了他的观念下，燕南星已经不想说话了，但是越想越气，总觉得这股气顺不出去，白让南斐逃过一劫。
  代步车在自动行驶索路，南斐借着这个间隙专心致志寻找攻略，看得正入迷时，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机，阻碍住视线，尚未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就这么抓着他的下巴强迫扭过头。
  燕南星那张漂亮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南斐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说你这么聪明的脑子，怎么一提到感情上的事就开始一窍不通了？”燕南星与他对视，目不转睛，一边说着蛊惑人的话，“我要是不明说，恐怕你这辈子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感情是双向的，不管是恋爱关系，还是别的什么，真正值得你去用心呵护的人，相对来说也是希望你是值得被珍惜的。”说着，燕南星慢慢松开手，“就拿刚才的事来说，我带你去吃饭，怕你饿了热了，都是因为我关心你。”
  “有些好是可以无条件接受的，我对你的关心你也要剥夺的话，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说着说着，燕南星忍不住骂道：“你就是个木头。”
  “纯奉献而毫不自私的感情，在你看来跟友谊亲情有区别吗？”
  南斐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关于关爱与被关爱，他从来需要思考的都只有付出，接受好意的方式是加倍地去回馈，从未想过这样的做法会让人生气。
  他想要解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死直男。”燕南星没好气地呛了一声，但考虑到对象是个几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只好调整情绪跟他对话，“但是你这个态度在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南斐不懂：“我没有恋爱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改，这些都需要你告诉我。”
  本来还想继续教育人，结果看着南斐这么认真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忽然像是开了慢速，开始在耳边回荡。
  “我没有恋爱经验。”
  “需要你告诉我。”
  听起来怎么好像两人在谈恋爱一样。
  忽然的，燕南星有些后悔当时过于冲动的举动了，如果自己没有开这个口，或许南斐永远都想不到往这个方向发展。
  直男就是麻烦。
  燕南星在心里默默说着坏话，但控制不住脸上逐渐升腾的温度，以及逐渐上扬的嘴角。
  南斐全然没发现身旁人身上微妙的变化，依旧在认真反思着：“对不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才合适？”
  “南斐啊——”一阵天人交战，燕南星心中的天秤终究是倒向了俗世的欲望。
  “现在我命令你，吻我。”
  很多未言明的话语、无法共情的思绪、对不上的观念，在视线相触那一刻都没有了继续深究的必要，南斐顺势靠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探索着情愫的蔓延，轻轻抓住对方的肩，双唇触及，他学着燕南星的方法去爱抚、亲昵，但在即将深入时戛然而止——
  燕南星揪着他的脸颊，将人推开一点距离，艳丽的景色上燃起了怒火：“你面具蹭到我妆了！”
  “这破玩意就非带不可吗？！”
  气话归气话，燕南星倒也没真要去掀开，但好好的氛围被破坏，一下子也没了亲近的兴致。
  南斐也莫名生出一丝不爽来。
  跟他写歌写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被其他事打断不得不中止时的心情很相似。
  没由来的，开始埋怨自己，当时化妆师提议了好几个主题，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假面”，完全没考虑到会对后续活动有什么影响。
  两人分开坐会各自座位，燕南星掏出随身包里的镜子，小心翼翼看着妆面，确认没有明显的掉妆才松了一口气。
  平时可能就笑笑算了，但这可是在人流量居多的公众场合，万一被看到，就算不认识他，也很毁形象啊。
  放下心来，火气也消了七八分，再转去看一旁的那位，老僧入定般，又在看游览攻略。
  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是错觉。
  自动代步车慢悠悠往前行驶着，不知何时车已经停下，南斐回过神，抬头就见燕南星撑着胳膊歪头看自己，也不知道这么看了多久。
  见人转过头来，燕南星微微一笑：“攻略做的怎么样了，好学生？”
  “差不多，够今天用的。”
  南斐将备忘录里记录下来的内容复制了一份，想转给燕南星，发现无处可传，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居然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燕南星看出了他停滞的举动，立刻捂着胸口装作难受：“哎呀，真是令人伤心，明明有我的手机号码，结果认识了这么久，甚至不愿意主动加我的微信。”
  南斐木着脸，进入微信添加好友，当着燕南星的面搜索出来。
  燕南星“哇”了一句：“甚至连我的号码都直接背下来了吗？”
  “我记忆力好。”南斐厚着脸皮，当对方的调戏不存在，“是这个吗？”
  红裙乌发海岸傍晚，小众氛围感头像，像极了随时能搜到的网图，但是南斐多看两眼之后，确认了这是燕南星本人，没等回答直接添加了好友。
  “你以前是黑头发？”南斐不禁转过头来看燕南星的头发，此时做了造型，深棕色的长发挽起，透着光线看不明晰。
  燕南星很少有动头发的时候，很是爱惜，加上对他的习惯了解，南斐觉得他很少有可能去漂发染发。
  “不对，你现在的头发才是原生发色。”观察之后得出结论，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知道我没染过头发了。”燕南星笑了笑，“好吧，确实，头像是我自己，头发也确实是染出来的。”
  “毕竟很少有人原生发色是这样泛黄的吧。”说起回忆，燕南星的目光都带着怀念，“太过于出挑不好，所以我之前染黑了，这个回答满意吗？”
  那个风光无限兴风作浪、在哪哪都混得开受尽各种人喜爱的燕南星，居然会在意太出挑了吗？
  南斐低下头，看着燕南星不自觉攥紧的手。
  不，他在故意引导话题，来掩饰紧张什么，亦或是害怕什么。
  放在过去，南斐或许会选择尊重他人，不过多询问，但是现在，他忽然就很想知道，燕南星的过去发生了什么。
  “不满意。”南斐一字一句回答，“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燕南星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让我自私一点，对吗。”忽然心领神会，南斐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交谈，决定从这个突破点攻入，“我现在就想自私一回，想知道你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
  “只告诉我，可以吗？”
  大抵是南斐的目光太真挚，或者话语太诚恳，燕南星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
  纠结片刻后，他尝试着开了口：“我有个妹妹，曾经跟你说过的，堂妹。”
  “她是天生的黑发，很漂亮，那种万里挑一的，乌亮的长发。”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她明明是堂兄妹，但我比她哥哥更像她。”燕南星说着，语气不自觉柔和了起来，“所以从小一块相处，我跟她的关系更亲近，也有很多人以为我俩是亲兄妹。”
  “唯独头发的颜色，那是我们唯一不一样的地方。”
  话语戛然而已，一向思路跟不上的南斐，忽然想通了一回：“你说，你跟你妹妹很久没有见过面是吗。”
  一股强烈的感觉呼之欲出，南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燕南星的反应会像现在这样怪异。
  他在怀念。
  “是啊，很久没见过了——很多年。”燕南星垂下目光，“她去世了，很多年前。”
  几句话间，南斐摸清了很多事情：“你染黑发，是因为你妹妹。”
  “所以你这么爱穿裙子，留长发，也是因为……”
  “是。”
  燕南星调整好情绪，再次抬起双眸，眼中是正常平静的笑意。
  “不要想多了，只是怀念而已，我跟她关系那么好，想看看她长大的样子也是很正常的吧。”燕南星一副无所谓的说出口，全然忽略南斐心疼的目光，“而且，我已经走出来了，没再染发，没再用过去的账号，不过这些小习惯也算是成了我的一部分，留着无伤大雅，我觉得挺好的。”
  燕南星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不经意间抖了个底掉，他自己没发现，但那一句句落到南斐的耳中，他不敢想象尚未遇见的那些日子里，燕南星是怎么度过的。
  南斐生活在健康积极的家庭环境中，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切身体会燕南星遭受的经历，只是一味的心疼。
  像他那样万丈光芒的人，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上天往往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