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在旁边守着他，目光落在谢绎的后脑勺上，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但就是移不开眼，于是便出神一般地看着。
  他今夜亲眼看着馆里的那些人围着谢绎给他选衣服化妆，人们无从下手了好半天，还是最有经验的红娘出手，才搞定了这海棠公子的妆造。
  周正眼前一阵恍惚，他想，这人只要站在台上，就一定会让人控制不住地给他砸钱。
  因为谢绎抽到的号很靠后，所以他们在风华楼订了一间包厢，刚好能看到下面的台子，也好知己知彼。
  谢绎靠在窗边看下面的同时，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风华楼对面是一家与之齐名的酒楼，名叫清风楼。
  这清风楼虽然不如风华楼大，不如风华楼张扬，不会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但它主推的就是一个“雅”字。
  不管是茶水还是菜肴，装潢还是服务，都主打一个“风雅”。
  因此这次的花魁比赛清风楼没有参与举办，对家的热闹繁华都好似入不了他家的眼一般，这清风楼内一如既往的清净雅致。
  一些书生官员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地方，因此这酒楼也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屹立不倒。
  沈逸卿坐在二楼雅间，窗户开着，楼下的喧闹人声传入耳中，却好似与他无关。
  “大人，我们要不要换一间包厢？”
  小厮知道自家大人不喜热闹，特意询问。
  “……不必。”
  男子掩面轻咳两声，面如冠玉，脸色却带着病态的苍白。
  这个时候暑气未去，人们都只着单衣，在下面跳舞的舞女身上更只有一件薄薄的轻纱，引得观众呼声连连，可他却围上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毛领贴在颊边，更衬得他脸小，五官是恰到好处的俊秀。
  若是唇上再有点血色，那便是独一无二的好相貌了。
  桌上一盏热茶氤氲着热气，茶香四溢，却遮不住他身上的药香。
  沈逸卿无心去看楼下的热闹，一双眼只盯着楼对面那花妖一般的男子。
  那人将手肘支在窗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楼下的表演。
  额间一朵海棠花钿，黑发铺散了满肩，只斜斜用一根玉簪固定，他的妆不浓，因为五官已是天生的秾丽，唇瓣殷红饱满，淡粉胭脂浅浅扑上双腮，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不艳不俗，美丽近妖，简直勾魂摄魄。
  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此刻楼下登台的正是玉竹。
  谢绎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未发现对面有人在看他。
  玉竹是第一个登场的男子，但他一上去，场内却寂静了一瞬，没人敢开那些低俗的玩笑。
  他还是一身白衣，袖口处有浅绿色的竹子，穿得比官场上的大人还要端庄。
  他本身便长得好看，那一身谪仙气质更是不落凡尘，京城中的小倌数他有名，他还有很多死忠粉，因此一登台，便与别人不同。
  当指尖抚上琴弦，与这热闹喧哗氛围不同却又和谐的质朴清音传出，竟使这喧嚣浮华之地莫名雅致起来了。
  即便一些百姓不懂得这曲中的深意，却仍旧被这美妙音乐折服，渐渐安静下来，眼睛只盯着那台上抚琴的白衣男子。
  玉竹是有真本事的。
  谢绎阖眼听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沈逸卿原是该对这质朴不俗的音乐感兴趣的，那白衣男子无论气质还是曲艺，皆对他胃口，从视觉上看也与他相配。
  换句话说，沈逸卿此人就算来到风月场所，也肯定会更欣赏玉竹这样有才有骨气的清倌儿，而不会去看那妖娆媚俗的海棠。
  可是现在，他偏偏一个眼神也没往下面抛。
  清冽不俗的音乐成了背景音，他眼中只剩下了对面那一抹艳丽的颜色。
  见他笑了，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年纪轻轻便已官拜丞相的男人蹙眉，捂住心口，疑是病情又重。
  对面那人听罢一曲，似乎与屋内的人说了什么，关上了窗户。
  沈逸卿便也收回目光，放下捂住心口的手，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无波无澜，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
  这边的周正提醒谢绎：“快到公子了，公子要不要准备一下？”
  谢绎关上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愈发紧张起来。
  到现在萧璟言也不见人影，虽没有完全指望他，但这人这么不靠谱，谢绎还是有些没底。
  刚才看玉竹很是受人欢迎，有人砸银子都不小心砸到了别人的脑袋，连普通百姓也扔铜板，可见他收获不小。
  不说玉竹，就是前面那几个女子，也都个个儿能歌善舞，不容小觑。
  他真的能行吗？不会第一次任务失败败在了专业素养吧？
  “公子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谢绎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向来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周正答了一句。
  男人神情坚定，看向谢绎的目光中有几分藏不住的炙热。
  谢绎只当他是安慰自己：“但愿如此。”
  第194章 古代团宠文中的男花魁(9)
  楚尧和楚容从翡翠阁出来时，时候尚早。
  楚尧本想回东宫处理一些政务，但难得出宫一次，因各种原因还未开府的楚容对这热闹景象兴致勃勃。
  于是愈发缠着楚尧：“皇兄～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这边这么热闹，就逛逛吧！”
  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有人耍些喷火的杂技，火光映照着楚容兴奋的脸，太子一下子就心软了。
  “皇兄你快看！好厉害啊！”
  少年的眼里像是装着星星。
  “好吧，那我们就逛逛。”
  楚尧一松口，楚容就欢呼了一声，兴奋地拉起楚尧的手就往前走。
  “那边有猜灯谜！我要赢下那盏花灯！”
  楚尧陪着楚容猜了灯谜，把最头筹的那盏小兔子花灯赢了下来，又买了糖人、米糕、糖葫芦等小吃，本来还想去河边放花灯许愿的，但走到桥上时，楚容却差点被人撞倒。
  楚尧上前一步护住皇弟，神色立刻冷了下来，眼中含着打量。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那人连连道歉，却不住地张望着前方，神情焦急。
  他想走，却慑于楚尧的威势，一时迈不动步子。
  “没事的，皇……兄长。”楚容把楚尧拉到身后，好奇地看着那个人：“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呀？”
  他们一路上就看到有很多人都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赶，本来就奇怪，这回逮着一个，可不得问清楚了。
  “噢！那边有花魁比赛！唉，其实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我这不是着急去凑个热闹吗？再不去恐怕都要结束了！”
  那人见没他什么事，又道了声歉就连忙赶去看表演了。
  楚容眼巴巴地瞅着楚尧，那渴望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你也想去看花魁比赛？”
  “嗯嗯！”楚容猛点头：“来都来了，去凑个热闹嘛！”
  “倒是无妨，只是这花灯……”
  “哎呀，有时间再来放嘛……花灯什么时候都可以放，但那人说比赛就快要结束了，我们要快点去看，说不定还能看到花魁呢！”
  楚尧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楚容顺着人流往风华楼那边走。
  越往那边人越多，挤得水泄不通的，但远远的，他们能看到风华楼前面那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舞台。
  一抹红色身影坐在舞台之上，手上抱着一把琵琶，似乎正在低头调音。
  奇怪的是，台上人明明还没有弹奏，甚至都没有看台下，台下这么多人，却鸦雀无声的，静得可怕。
  这与想象中的热闹喧哗场景完全不同。
  楚容他们隔得还是有些远，在这边只能看到那人低头垂下的黑发，看不到脸，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
  见到这边场景这么奇怪，楚容更好奇了，拉着楚尧就往四方台前面挤。
  “麻烦让一下，让一下哈！”
  挤到离舞台挺近的地方，这边观众最多，而且人人都不愿意让，甚至给钱都不愿意让位置。
  “谁稀罕你这几个钱！不要打扰我看美人表演！”
  楚容没遇到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正想委屈地说些什么，却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人亦盯着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刚才只顾着往前挤，没顾得上看台上的人表演，想来那人也调好音了。
  这么想着，楚容也将就着站在这个位置，去看那坐在四方台上的人。
  这一看，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个位置已经不算远了，正对着舞台，他一眼就能看到台上人已经抬起的脸。
  那人冲下面温柔一笑，眼睛弯弯，四周更静了，只余下抽气声。
  楚容盯着那张美到天地失色的脸，心神震颤，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