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作者:钓月迢迢      更新:2025-10-13 10:29      字数:3268
  可这话他能说吗?
  廖硒自个儿便架在那了。
  同皇帝说这事?他脑袋还要不要了?
  若不说,万一哪日储君半途夭折,或是皇帝实在等不及要出手,他不成了这世间的罪人了?
  这事实在左右为难,怪只怪最初下江南时没处理好,廖硒愁得头发都要斑白,也是那时,蕙后私下找到了他。
  蕙后也是走投无路,她找了国师华霁,华霁已割腕放血去救,可救这一时又能救几时?还是伤及自己去救,天底下哪儿那么多善人?
  在这深宫,蕙后除了自己的孩子其余人皆不信任,找这廖硒已是走投无路。
  蕙后知道廖硒是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最初找上他时,还浅作了试探,问其家中可有老人,可有娶妻打算?
  只是些家常,可大家都是聪明人,廖硒一下就知道了蕙后的想法,于是暗中做下一个胆大的决定。
  既然左右两条路都走不通,他何不自己闯出第三条路?
  ——不如另择天子。
  瞬间做下这个决定后,廖硒便立刻屏退四周所有宫人,望向她的神情格外肃穆,义正言辞。
  “娘娘,九殿下身负气运,乃紫薇星降世,福祸相依,命格尊贵,绝不会折在这里。”
  他语气之笃定,反弄得蕙后不知怎么回应。
  这反应实在不在她预料内。
  她还是颇有些忌惮廖硒,毕竟宫中之人最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方士又是皇帝身边最亲信之人,怎可能不向着皇帝,反来同她这个皇后亲近?
  蕙后那时反应平平,廖硒至今还记得她说的话。她说:“皇帝要你这么说的?”
  便是不信了。
  廖硒也自有办法,只说:“这些话皆是臣肺腑之言,不信您便瞧着。”
  蕙后也说:“本宫找你是要你为流光算算,若你只是说些这样的虚浮之言,那本宫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帝向长生,可世上哪有人能长生?”
  廖硒话锋一转说:“臣为陛下身边的方士,这寻求长生之事自然落到了臣的头上,可臣若有那么大的本事,怎还会是一个方士?”
  “臣无法,陛下要长生,臣便炼制了所谓的长生丹,这丹实则只是些草药罢了,对身子有益处,可也甚微。”
  廖硒点出自己同皇帝之间暗存的中途,隐去最最重要的“气运”一事,毕竟蕙后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有他当年学艺不精之过。廖硒道:“再过个几年,若陛下想要的丹药臣迟迟炼制不出,岂不是自将头颅送到斩首台上?臣也是要为自己谋一谋出路的,您需要臣,臣也需要这条出路,不若便联手。”
  “……”
  那时蕙后信了半分,却并未即刻同廖硒交心。
  那几日她生怕暗处有人听到廖硒这番话,还回忆了自己可有说错什么话。
  思来想去,蕙后倒不在意自己,只是流光才十六,她若死了,谁护着他?
  是又过了些时日,蕙后才决定一试。
  廖硒同蕙后便联手起来,这几年给皇帝吃了不少慢性丹,这丹看似有益处,哪怕送到太医院也看不出分毫古怪,可实则会叫人精气神愈渐衰退,今日皇帝眼神呆滞,便是受此丹影响。
  宫中能察觉这丹药不对的,除了局内人,便唯有国师华霁了。
  可皇帝不信华霁。
  华霁为人淡漠,说不出谄媚之言,又是先帝留下之臣,在朝堂上颇具威严,是以皇帝向来不怎么同其往来,反而还另择方士廖硒,起初还给廖硒画饼,说日后封他为奉灵国大国师。
  廖硒没放在心上,反而因此庆幸。
  幸而皇帝不信华霁。
  否则这丹药岂不是露馅了。
  时至今日,皇帝精气神衰弱的发作时机愈来愈多了。
  到了一动怒便会如此的境地。
  ——可是太慢了。
  “太慢了。”蕙后想到那春开二字,便觉这一横一折上都是血,谁都等得及,流光不行。她蓦然折断了手中的枝桠,走出屏风,逼近廖硒问:“究竟还要多久?三年了,本宫等了这么久。”
  廖硒后退半步,低头说:“方才陛下又发作了一次,这几日发作频繁,最迟、最迟今年。”
  他笃定,声音骤低,“最迟今年,陛下会陷入梦中,再也醒不过来。”
  ***
  京中最后一场大雨落幕后,天气便转暖了。
  空气中浮现淡淡的躁意,这时宫中传来消息,要举办一场春猎庆春开,在京中的皇子都要来参加。
  玉岐筠下朝后,便直接来了东宫。
  刚踏入礼正殿,淡淡的药香便争相涌来,玉岐筠听到了几丝压抑地轻咳声,顿时步履更快,一眼看见青年单薄羸弱的身影,还半垂着眸,下眼睑有些微红。
  玉岐筠走去,第一时间是去碰他的手。
  熟悉的冰冷,他抓紧了,皱眉问:“今早吃药了吗?外头天都热了,没事出去走走,莫再看这些政务了。”
  玉流光知道是他,是以头都没抬,仍然撑着半边脸懒散地说:“不看的话,不就积攒成一堆了?你帮我看?”
  “我帮你看。”玉岐筠将这些政务全部推到旁去,“我日日帮你看,日日来这东宫,任他们说储君和楚王如何如何。”
  玉流光这下抬眼瞧他。
  玉岐筠凝着他的脸。
  青年脸色苍白,脸颊边有手心撑出来的薄红,眼尾亦溢着点水色,往上抬眸瞧他时,还有些困顿的意味。
  恐怕泪眼蒙蒙,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玉岐筠握住他的手腕,突然问:“你是不是昨夜一夜没睡?”
  “睡了。”青年挣脱开自己的手,“睡了两个时辰。”
  他扫了眼被推开的政务,支着桌子起身,刚站稳,手腕上倏忽又传来重力,是玉岐筠再度抓握住了他的手。
  不仅如此,玉岐筠还用力将他带入自己怀中,青年甫一蹙眉,没使得上劲儿,便被玉岐筠死死禁锢在怀。
  玉岐筠有很多想说,可到底狠不下心说他,最后只是捧住他的脸,俯过去亲吻他的唇瓣。
  淡色的唇瓣被热气氤氲,染红了一些,刚开始玉流光还推了他一下,后来便只是说:“叫宫人都出去。”也就让他抱让他亲了。
  玉岐筠盯着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他湿润的眼尾,侧头对站在门口的宫人命令:“都出去。”
  等四下都寂静了,他反而没再去亲,只是用手指去触摸青年艳丽却恹恹的眉目,过了片刻,才又去吻他的眉心。
  玉岐筠一点点往下,吻了吻他的鼻尖,唇珠,又含着好好□□了一会儿,才含住他柔软的唇,玉流光松开自己的手,脸上有些热,轻轻喘着气。
  他掠着眼瞳,长睫毛落在玉岐筠眼中,玉岐筠又转而去吻他薄薄的眼皮。
  这样无言地亲近好一会儿,玉岐筠才说:“等日后登基了,有更多政务要处理,你不如趁着现在到外头多走走,春开了,花也开了。”
  青年仍然被自己的兄长紧紧揽在怀中。
  他无可挣扎,只能贴靠在他人之怀,乌黑长发贴着雪白的颈部,被人盯着也毫无所觉。
  “当皇帝这么累的话,以后兄长登基也是可以的。”
  青年抬手揉了一下自己湿红的唇瓣,“反正,我们不是不分彼此么?”
  玉岐筠唇线下压:“又试探我?”
  他向他唇而去,吻着他还未移开的指尖,鼻息间是青年身上好闻的清香,透着辛涩的药味。
  “嘶。”玉流光雪白的眉心忽然蹙起,看着自己被玉岐筠咬住的指节,玉岐筠张口,却是又咬深了些,舌尖舐上他泛红的指尖。
  “哥。”
  玉流光微微偏头,用另一只手按住玉岐筠的脸,他靠近一些,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舔得濡湿,一截仍然被楚王咬着,没能松开。
  他缓慢地说:“若我将来登基,你又是我的谁?”
  指尖上濡湿的触感慢慢停下。
  玉岐筠终于舍得松开他的手指,垂着眸,从袖中取出手帕为他擦拭。
  他握住他的手心,往前看去。
  青年雪白的面雌雄莫辨,像山间神出鬼没的幽幽艳鬼,没什么表情时,又会带有明显的锋芒,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姿态。
  像是看他没回话,这张漂亮到具有锋芒的脸,朝他贴近些许。
  吐息间带有熟悉的馥郁香气。
  “哥?”
  “我是你的谁,由你决定。”
  玉岐筠看着他的脸:“到时候你是天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样不好。”玉流光说,“你是男子,总不能入我后宫,若仍然保持现状,前朝大臣岂不是多有口舌?”
  玉岐筠无奈,这问题他未细想过,也不愿去细想。
  他转移话题,“你可听说宫中要开办春猎一事?”
  话题转得生硬,玉流光便漫不经心“嗯”了声,也不为难,“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