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昕的身体猛然一抖，就停止了震颤。
  林凡星切身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觉得这一刻的秦昕就是真的，他是一个“野种”，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作者有话说：凡星：演技真好啊……
  秦昕：呵呵，演技好吗？真实改编。
  第81章
  连灯光都那么刺眼。
  秦昕闭着眼睛，攥紧的拳头放在大腿上，青筋乍然凸起。他的呼吸和汗珠同起同落，鼻口里的气息过得有多快，额头上的汗珠就有多细密。
  模仿闪电的白炽灯闪闪发光，3个机位环绕他们。林凡星心惊胆战，这一秒秦昕的演技让人害怕。
  张扶摇也从监视器后面走了出来，和王敏对着眼神。这个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按照接下来的情节她们应该鼓励秦昕保持这份愤怒和伤感，但这份伤感快要把秦昕撕裂了。
  脑海里像上辈子跳楼一样过着走马灯，秦昕没法放松他的手臂。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努力抽离，努力地洗脑自己，但灰暗的人生底色还是给他的情绪铺了一层滚烫粘稠的沥青。
  “凡星哥。”秦昕感觉到了林凡星的怀抱，“我不行，我处理不好。”
  林凡星刚才还在折服、叹服秦昕为演戏做出的一切努力，现在又觉得秦昕这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连这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
  “没事，咱们已经演完了，可以休息一下。”林凡星想把他扶起来。结果就是这样一抱……居然没有抱动。
  倒不是秦昕有多沉，而是他显然全身都脱了力，自己根本支撑不住了。就像一个彻底昏迷或者喝醉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吃得住力气的地方，所以别人怎么抱都是往下拽。
  刚刚半蹲着的林凡星被秦昕的体重拽了那么一下，砰蹬，俩人变成了面对面的样子。
  片场外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大家的目光穿过忙忙碌碌的环境落在主演们的背影上。赵小白和方飞宇都想过来，但最终又被张扶摇这位导演给拦了回去。别人关注不到的细微变化，她这个总导演都看不出来吗？
  秦昕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有林凡星这个人，这个活人。其他人怎么去都没有用，林凡星不止能在情绪上安抚他，还能带他出戏。演员入戏是好事，但无法出戏就是大事。
  “去去去，大家都散了，别围观。”王敏也这样对其他人说。秦昕的演技爆发力她们看到了，现在得想办法帮帮他。
  林老师，现在就靠你了。王敏是文字创作者，她现在怀疑秦昕这个主创、原创在进行剧本创作时杂糅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林凡星只觉得此刻的秦昕特别无助，用“扑向”他的方式倒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我是不是给你拽倒了？”秦昕闭着眼睛问。
  秦光泽和方博的面孔交替出现，他一会儿想到秦光泽狰狞地杀死了自己的爱犬，一会儿又想到方博用尽心机给自己下药。那些痛苦的喘不上气的卧病时光并没有给秦昕带来坚强，相反，秦昕在面对病痛时很胆小。
  “没关系，没磕着。”林凡星两个膝盖都在火辣辣疼着。刚刚那么一拽，他还以为秦昕要将他从人间拽到地狱里去。
  “真的么？”秦昕耳边又响起剧组的打板声。打一下就是开机，打一下就是落幕，他从很小就被秦光泽拎到片场学习，别人眼中的“从业经验丰富”对他本人也是一场噩梦。
  要不是后来和林凡星认识，秦昕真想逃离电影！
  “真的。”林凡星拍拍他的后背，“我是真的，戏是假的。”
  “不，戏也是真的。”秦昕执拗地说。
  “戏是假的。”林凡星也执拗地重复。
  “好吧，我听你的。”秦昕很乖地点了点头。
  可刚刚点头一刹那，他又一次陷入了回忆的幻觉里。秦光泽将他训练成为演戏的机器，夺奖的工具，闪光灯背后是对他情绪的剥夺。他又想起自己倒在床上时母亲露出的可疑笑容，还有母亲在病榻上和方博的紧紧拥抱。
  方博哭得不能自已，说没有照顾好她。
  秦昕很想问问他，给自己的儿子下药是什么心情？你既然知道乔莲那段时间要拍摄电影，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加固一下措施？非要把自己作为意外怀孕的生命带到世界上来，然后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一个对自己痛下杀手？
  “其实，其实我觉得陈启是愿意和弟弟走的。”林凡星觉得他还是不行，秦昕还是没有回来。
  秦昕的回忆又一次被林凡星外力中断：“为什么？陈启以为他们是亲兄弟，陈启会怪我，陈启会觉得我很自私。”
  “不，陈启或许很笨，或许很迟钝，但他知道真情假意。他一直都知道陈乌对他的敷衍关怀只是为了让他留下来，他只是……从小太听话，被打怕了，被驯化了。都说虐待的爱产生忠诚，但虐待就是虐待，那只是一种手段，绝对不是爱。陈启知道。”林凡星代替陈启说话。
  秦昕的眼皮变得很沉重，这就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明知道秦光泽不爱他，也愿意拼尽全力去拿奖。他明知道乔莲也不爱她，却不愿意否认他们的母子关系。
  “那他知道陈逸星爱他么？”秦昕觉得自己比陈启还要笨。
  “……知道。他明白弟弟的感情不是为了发泄性.欲，不是变态的占有欲。”林凡星又说。
  “哪怕他们真是亲兄弟？”秦昕不依不饶地追问，要听确定的答案。
  林凡星不想他的目光变得如此空洞，年轻影帝的眼神应该是丰富的，多彩的，蕴含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光芒。
  “哪怕他们真的是。”林凡星给出了自己这一版陈启的答案。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真正的角色，在大荧幕面前，每一位观影者都会自我代入。他们都会成为陈启，都会替这个哥哥做决定，去衡量这份爱情的价值，去分析陈逸星的自私和无私。或许他们会觉得不值得，但林凡星还是沦陷了。
  周围的白炽灯开始黯淡，新一轮的打光又要开始了。
  武建成老师已经站在圈外，准备入场复原刚才的画面。
  秦昕靠在林凡星的肩头，又喘了几分钟。他好像飘在一条小船上，飘得他都开始犯困，海风阵阵，头顶又是星光无限。
  14-2 家门口夜景内景兼外景天气状况雨
  人物：陈启陈逸星，陈乌
  陈乌的目光变得格外阴鸷，狰狞地看着他们。他成为了一个老不死的妖怪，嘴角带着狰狞弧度的笑容，用言语撕扯着亲生儿子的心。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留下来。
  只要他们还在，就是给自己续命！
  “怎么？你不承认？”陈乌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又看向了陈启，“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你这个好弟弟，这就是你的弟弟。”
  陈启已经被抽空了力气，泪水和雨水一样夺眶而出。
  他和陈逸星的爱情从来都见不得光。他们不是明媚阳光下成长的花草，而是像这屋里随处可见的幽绿色，湿漉漉的，氤氲的，藏在瓷砖缝隙的凉腻中。他们见光就死，早就被雷阵雨打湿了，原本陈启最后的坚持就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现在陈乌残忍地告诉他们真相。
  陈启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胸膛并没有出血，但他又觉得已经被陈乌开膛破肚！
  “你闭嘴，听到没有？听到没有！”陈逸星毛骨悚然地喊着。
  “你妈带你回来的那天，我瞧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你和我多像啊，多像啊！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我陈乌的儿子！”陈乌踉跄地站了起来，浑身钝痛。啤酒瓶已经全部打碎，地上徒留一片碎渣。
  陈逸星死死地咬住牙，嘴角的鲜血藏着他最为锋利的伤口。
  “你还想带他走？带他走了，谁养我……你养我吗？他是代替里养着我，代替你受罪受苦，代替你忍饥挨饿放弃一切！你还不明白！你骨子里有我的自私，怎么偏偏在他身上犯了糊涂？哈哈。”陈乌一脚踹开脚下的碎片，“你把他留下来，咱们父子两个把他锁住……”
  陈启的呼吸也紊乱了，他小时候无数次的退让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是陈乌的儿子，而弟弟不是。他知道陈乌不好，所以代替陈乌受罚。如果自己和陈逸星没有区别，那之前的付出算什么？
  算我笨吗？连大学都没有上完，把钱留给了弟弟，又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陈逸星忽然听不懂陈乌的话，刚才迷失的理智好像找回来一些，告诉他先别急着崩溃。
  “你还没看出来吗……”陈乌在酒精和胜利的双重作用下，准备迎接他最伟大的胜利，“你们两个，反了！”
  陈启如梦初醒地抬起脑袋。
  陈乌的脸色也是惨白，年轻时候的纵.欲无度和中年之后的酗酒劳累已经掏空了他的健康，只剩下最后一层皮。他笑得全身颤抖，像巨大的树叶，血管就是脆弱的脉络，语无伦次地说着：“你是，他不是！他不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