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银子了吗？”
  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下，早就注意到晨曦的年轻公子自认为找到机会，忙不矢走上来。
  “我有，我有。”
  说着就想付钱给小贩，被持修挡了一下，持修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
  “两串糖葫芦，多谢。”
  “公子，多了多了，买这一杆子都够了。”
  “那就全买了。”
  接过小贩递过来插满糖葫芦的草垛，持修将他放到晨曦手上。
  “给。”
  晨曦愣了一下，先是取了一支递给抹泪的小童，看到他破涕为笑，蹦蹦跳跳离开了，然后看着手上剩下的一大堆，开始发愁。
  “还有这么多，怎么——”
  话未说完，嘴里已经被持修塞了一个糖葫芦，腮帮子圆圆的鼓起来。
  “自己留着慢慢吃。”
  晨曦咀嚼了一下，酸酸甜甜倒是颇为爽口。
  持修一直盯着他，看到他嘴唇沾了糖渣，蓦地伸手抹下来，送到自己嘴边。
  细细品尝后，点了点头。
  “很甜。”
  晨曦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幽幽道：“你洗手了吗？”
  持修：“……”
  修士衣衫上刻画有避尘法术，脏污近不得身，但晨曦却保留着凡人的作态，用了清洁术不够，还要用清水再洗一遍。
  加上刚才对待小童和摊贩熟稔的态度，持修突然有些疑惑。
  不灭元灵从出现就跟在他身边，那时候他已经是筑基修士，按理说晨曦是没有机会跟凡人接触的。
  “你怎么对凡间的如此熟悉？”
  “你忘了吗？我们一起逛过啊。”
  “何时？”
  “在心魔境的时候。”
  持修晃了一下神，当初和尚带着胡梨第一次下山，确实逛过凡人集市，但很快就因为路见不平被抓去了衙门。
  没想到就短短半日的经历，竟然让晨曦记忆深刻，持修突然心绪复杂。
  等走到无人处，糖葫芦被晨曦用灵力封了起来，放进持修的乾坤戒里，这样无论何时拿出来都能吃。
  本来是不想浪费，落在持修眼里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一串不值钱的糖葫芦，哪里值得如此珍重对待，只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晨曦虽然迟钝，对待他的感情却做不得假。
  ……
  两人从日落走到天黑，街上点起了灯，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喷火，喝彩声不断。
  众生百态中，晨曦站在人群前方，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脸上，金色瞳仁缀着细碎的光。
  持修看着这一幕，胸腔里鼓噪着浓烈情绪，竟然盖过了四周的吵闹声，他突然生出某种冲动。
  “看你这段时间心事重重，是飞升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晨曦突然的开口打断了持修要说的话，持修陷入沉默。
  他确实遇到了麻烦。
  他需要一具能供人夺舍的躯体，四处寻找不可得，其实最好的选择一直在身边。
  今天之前，持修还有迟疑，这一刻却突然有了决定。
  化神修士能活数千年，依旧有坐化的那一天，他想和晨曦长长久久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飞升是最好的选择。
  晨曦是他的灵兽，只要他飞升，晨曦也能跟着飞升，他的选择对两人都好，短暂的分别其实算不得什么。
  如此想着，持修按住晨曦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凝重道：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会吃些苦头，你愿意吗？”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
  晨曦回答的随意，语调轻快，放松的态度消弭了持修心底的不安。
  ……
  回到红枫洞天后，晨曦得到一枚玉简，竟然是《无心剑诀》。
  “我需要你学会无心剑诀中炼化剑气的法门，然后将我一缕剑气纳入丹田中，日夜温养，直到这缕剑气与你的肉身融合。”
  “好。”
  晨曦甚至没问为什么，拿着玉简就闭关了，他神魂之力强大，悟性不错，用了一段时间就学会了炼化剑气。
  然后持修开始将剑气灌注进晨曦的身体，方只是进入一缕，晨曦就感觉经脉被撕裂的疼痛传来。
  系统立刻为他开启了屏蔽，但苍白的面色不能立刻恢复。
  持修动作顿住，看着晨曦虚弱的模样再次陷入迟疑，但很快这份迟疑就被他强行压下。
  只需要五年，不，三年，他就能带着晨曦飞升，眼下这些苦楚都是暂时的，晨曦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断告诫自己，持修继续灌注剑气，足足耗费了七天，晨曦体内终于容纳进一道属于持修的完整剑气。
  但这只是开始，有这剑气在体内一日，晨曦便需要承受一日剑气割裂血肉的痛苦，直到彻底与剑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三年后。
  晨曦出关，经历三年的炼化和蕴养，他已经彻底将剑气融入进躯体。
  因为和持修同出一源，如今他和持修的灵力已经相差无几，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将持修那柄无名黑剑收入丹田。
  探查一番后，确认晨曦身体没有问题，持修取出随身携带的黑剑。
  一道人形虚影从剑刃上飘了出来，五官模糊，隐约能看出是一名少年。
  “这是我恩人的儿子。”
  他的目光露出追忆之色，这是持修第一次对晨曦说起自己的身世。
  持修的父母也是修士，只是修为不强，只有筑基，在一个小门派做客卿长老。
  一次任务途中，持修父母遭遇强敌，不幸陨落，仅剩年仅七岁的持修活了下来。
  楚家主和持修父母乃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持修父母遭难后，就将持修接到了楚家照顾，和楚小少爷楚向玉一起长大。
  后来楚家所在的青岩州被血骨宗占据，楚父楚母带着楚向玉和持修分开逃命。
  结果双双遭遇强敌，持修生死危机下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逃过一劫，还赶到另一边救下了楚向玉。
  可惜他去的晚了，楚向玉只剩下神魂。
  持修手上这把无名黑剑是父母留给他的，在一座废弃的古修洞府所得，坚不可摧，且其中自成空间。
  当时持修身上并无其他容纳神魂的容器，就将楚向玉的神魂放进黑剑空间。
  这么多年蕴养下来，楚向玉和黑剑联系颇深，成了剑灵一般的存在。
  到了化神这个层次，修为不像化神以下分的那么细，就只有一个境界，对战强弱全凭手段多寡。
  同样飞升也不需要再修炼什么，只要有把握能渡过飞升劫，随时可以飞升。
  飞升劫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天雷劫，这个就和元婴期渡过的相差无几，另一部分是心魔劫。
  当初无心剑君就是困在心魔劫上，迟迟无法飞升，最终寿元耗尽陨落，现在持修也到了这一步。
  持修曾经答应过楚父会尽全力救活楚向玉，这是他欠楚家的一段因果，因果了结之前，他的心魔劫始终存在漏洞，难以飞升。
  如今他已经是化神修士，为楚向玉找一具躯体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因为楚向玉在黑剑中待了太多年，神魂浸染了剑气，一般可以用来炼制躯体的魂材都无法被他寄生。
  只能在蕴养神魂的基础上，再寻找同样被剑气浸染过的魂材，可剑气千种万种，持修至今没有找到与他相似的一种。
  没有肉身的神魂难以维持神智，楚向玉已经被黑剑同化了许多，等到彻底融合就再也无法剥离。
  留给持修的时间其实不多。
  修为弱了不行，不能主动炼化剑气的不行，思来想去只有晨曦合适。
  晨曦可以复生，失去一具躯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且修为天资都不错，是最适合楚向玉夺舍的对象。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站在晨曦亲自布置的阵法中央，持修注视着晨曦，少见的露出笑容。
  “做完这件事，我就如你所愿。”
  我们会结为道侣，长长久久在一起，我会弥补所有亏欠，再不让你吃一点苦。
  “真的吗？”
  晨曦眼睛亮了，他已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持修寻找魂材的目的是为了了结因果，好渡过心魔劫，飞升上界。
  所以他只要被这位楚家小少爷夺舍，持修就能飞升了。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本来都已经死习惯了，晨曦自然不在乎再死一次，这简直是他完成任务最容易的一次，晨曦甚至忍不住催促着持修搞快点。
  看他因为一个承诺如此开心，持修心里又酸楚又甜蜜，晨曦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他绝不会再辜负晨曦！
  灵力注入阵法，持修紧紧抱住晨曦，嘴唇贴近他耳边，低沉的嗓音如情人低语。
  “你放心，不会痛的，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那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