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样？什么跟我一样？”亭溪疑惑。
  周霁抿了抿唇，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亭溪笑得没心没肺：“确实。”
  不知道是不是亭溪的错觉，在他说完这两个字后，似乎看到周霁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没来得及等他细看，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哟，好巧，你们怎么在这？亭溪，你这头怎么了？不会是周霁终于忍不下去对你动手了吧？！”
  “林叙阳！”周霁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林叙阳立马举手投降：“我开玩笑的，不过亭溪看起来伤得可不轻，不赶紧去医务室在这站着干什么？”
  “正要去，这不是被你拦下了……”亭溪无语。
  林叙阳脸上划过一抹尴尬，讪笑一声：“实在不好意思，那你们赶紧去吧，待会儿我过来找你们。”
  等两人走远，亭溪才忍不住小声吐槽：“你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
  “大概是因为，我不嫌弃他有病，他不嫌弃我有病。”
  “别呀。”亭溪笑着反驳他，“你可比他好多了。”
  周霁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医务室已经到了。
  刚巧碰到医生拎着奶茶外卖回来：“哟，这脑袋怎么伤成这样？打架了？我看你面生，也不是医务室的常客呀。”
  “没打架，不小心被砸了一下。”亭溪笑起来时，那张脸特别无辜，说的话也容易让人相信。
  “行，那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医生笑道。
  “谢谢医生。”亭溪说。
  医生帮亭溪处理伤口时，周霁就站在他的斜对角，距离不近不远，让人猜不出他们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你这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疤，最近几天不要沾水，过两天来帮你换一下药。”说完，医生又调笑了一句：“你这小孩是不是没有痛感神经啊？刚刚一点没感觉到痛？我看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您的技术太好了。”亭溪笑着答。
  医生忍不住乐了：“你也太会说话了。”
  这时，医务室的门被人大大咧咧地推开。
  “亭溪，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沈飞飞脸上难掩担忧。
  而他身后，林叙阳慢慢悠悠跟着进来。
  亭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眉梢轻轻一挑。
  林叙阳只回他一个坦然的笑。
  就在沈飞飞准备上手时，一直站着不动的周霁突然上前一步，拍开他的手：“洗过没有？脏不脏？”
  “哦，我都忘了。”沈飞飞讪讪收回手，“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不过咱俩就分开那么一会，你就被人揍了，该不会是老林吧？”
  “你这话要是被林老师听到了，估计下一个进医务室的就是你了。”亭溪忍不住开口提醒。
  沈飞飞立马闭嘴。
  亭溪掏出手机付了钱，转身，胳膊随意搭在周霁肩膀上：“都回去吧，来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得了什么重症。”
  周霁身体倏然停顿，连带着呼吸的起伏都出现一瞬极其短暂的凝滞。
  但这点细微的变化，却并未被察觉。
  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在刚出医务室门的一刻就离开了。
  沈飞飞和林叙阳走在前面，依旧斗着嘴。
  亭溪偶尔也会笑着搭腔，但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好，眼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出于一贯的习惯，扮演着亲切友善的角色。
  第4章
  亭溪不是没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但此刻，他的心里只在想一件事，杨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
  自丛他妈死了之后，除了偶尔能从爷爷奶奶嘴里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杨琴几乎就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而她今天这么歇斯底里，又确实不合常规。
  毕竟，她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回想起他们初次见面，亭溪年纪还很小，他那个时候只知道自己被所有人讨厌着，包括自己的妈妈。
  杨琴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出现在老家的院子里，那时她尚年轻，穿着白色碎花裙，带着一顶镶着蕾丝花边的草帽，手里还拎着一袋零食，朝着年幼的亭溪走过来。
  “你就是亭溪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你妈妈呢？”
  男孩只淡漠地瞥她一眼，没有说话，浑身带着警惕和抗拒。
  杨琴却并未在意他的冷漠，反而握住他的手，耐心地柔声说：“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阿姨也是，阿姨就很喜欢你，你看，你长得多漂亮，刚刚打远一看，我还以为这坐的是个小姑娘呢。”
  亭溪依旧不说话。
  但很明显，他对女人不再那么抗拒了。
  杨琴是幼师，对待小孩儿有她的一套方法，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耐心，温柔，不吝夸赞。
  她告诉亭溪，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儿。
  她会给亭溪带来零食和玩具，还有许多新奇的故事书。
  每当亭溪在院子里认真读书时，她总会笑着说：“我们小亭溪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和你爸爸一样，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
  杨琴很少提到亭志海。
  她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她从不在亭溪面前说任何人的坏话，包括关小云。
  “你妈妈也是个很好的人，她也很爱你。”
  因为这句话，亭溪彻底对她撤去心防。
  他开始期待杨琴的到来。
  那天，和往常一样，关小云早早出门，亭溪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小溪，快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亭溪立马放下手里的玩具，飞奔出去。
  杨琴给他带的是一套少儿绘本，也是亭溪一直都想要的，他迫不及待拆开包装，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没注意到，杨琴今天格外高兴。
  天突然阴了下来。
  杨琴喃喃自语：“估计快下雨了。”
  “什么？”亭溪抽空回她。
  “没什么。”杨琴笑笑，拉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亭溪的注意力一直在绘本上，也没意识到杨琴跟她进了屋，以前，他们只会在院子里说话。
  没一会儿，雨下了起来。
  越下越大。
  亭溪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刚抬头，杨琴突然挡住他的视线，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笑容依旧温和：“小溪，你觉得杨琴阿姨怎么样？想让我当你妈妈吗？”
  亭溪只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妈妈。
  他正想着怎么回答不那么伤人，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关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而她，显然也听到了刚刚杨琴的话，又或者说，杨琴就是故意在她面前问的。
  亭溪的犹豫，对此刻的关小云来说，无疑是最锥心的痛。
  她疯了似的冲进来，将杨琴推进了雨里：“我警告过你，不要碰我儿子！”
  杨琴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可惜，你儿子看起来好像更亲近我，他吃的零食，屋子里的玩具，可都是我买的，你确实是他亲妈，可你除了漠视他，还为他做过什么？”
  关小云难以置信。
  她转过身，死死盯着年幼的亭溪，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她说的是真的？那些东西真是她买的？”
  亭溪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那些东西，关小云是问过他来历，他也说了是一个阿姨送的，只是没说杨琴的名字。
  关小云整天忙得很，甚至觉得是他自己偷拿钱买的，所谓“阿姨”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也就没有细问。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杨琴！
  这个破坏了她婚姻的贱人！
  亭溪丢下绘本，哭着跑过去，想解释：“妈妈，不是这样的的……”
  “滚开！”关小云红着眼，一把将亭溪推倒在地，满脸的怨恨，“原本我以为，你的出生能让你爸回心转意，你为什么做不到！现在，你竟然背叛我，连你也背叛我！”
  “不是的妈妈，我没有……”
  就在这时，已经许久没有回家的亭志海竟然也回来了，当他看到站在雨里，楚楚可怜的杨琴，还有摔倒在地上的儿子，立马冷着脸指责他的妻子：“关小云！你闹够了没有！亭溪可是你亲儿子！”
  “他也是你亲儿子！”关小云绝望地朝他吼道。
  此时的杨琴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满脸得意地靠在亭志海怀里：“关小云，你就放弃吧，强扭的瓜不甜，放心，就算你和志海离婚，我也会好好待小溪的，毕竟，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撕下伪善面具的杨琴，不停地用亭溪来刺激关小云。
  亭溪摔在雨里，浑身冰冷。
  而比身体更冰冷的，是他妈妈向他投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