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溪抬起头，就看到停在面前的那只手，迷迷糊糊的，下意识把额头贴了过去：“怎么样？发烧了吗？”
  周霁身体一僵，另一只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攥紧。
  过了会，他收回了手，垂下眼皮，淡淡道：“没怎么太烫，不过体感温度和实际温度还是有差别，如果你感到不舒服，还是应该请个假去医务室。”
  刚说完，亭溪的头又埋进了胳膊里。
  “那就是没发烧，我再继续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劲。
  “该不会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吧？”沈飞飞胡乱说道。
  但他的猜测也不是全然无道理，到了高三，人本来压力就会变大，更何况，他从暑假到现在，还经历了各种事，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的，可能早就崩溃了。
  “再看看。”周霁说。
  最后一节课，老师讲复习重点，又恰好是亭溪掌握的不太好的那一章，即便是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但也只能坚持一会儿，很快就神思恍惚，脑子就跟被抽空了一样。
  “还是去医务室吧。”周霁忍不住说道。
  亭溪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劲都没了。
  余光瞥见周霁一直在看着自己，连笔记都没来得及记，只能抬起胳膊，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放学去。
  放学铃声一响，老师都还没离开教室，周霁就已经拉着亭溪的胳膊站了起来。
  老师还以为他是要问问题，都已经停下来等他了，结果眼睁睁看着两人直接从后门走了。
  沈飞飞连忙帮两人解释：“老师，他俩急着去医务室呢。”
  “哦，那行吧，都去吃饭吧。”
  老师一出门，沈飞飞也跟着飞奔出去，追上两人。
  亭溪只觉得头重脚轻，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下楼梯时，突然踩空一步，整个人失去平衡朝下栽去。还好，亭溪是个十分惜命的人，下意识抓住身旁人的胳膊，对方立即反握住他的手腕，才看看保持住平衡。
  赶来的沈飞飞看到这一幕，小声吐槽道：“你俩这，整得还挺浪漫。”
  “滚蛋！”亭溪嗓子都哑了。
  但他又确实没觉得自己在发烧。
  站稳后，周霁和沈飞飞一人一边，扶着亭溪慢慢往医务室走。
  中途，沈飞飞还给林叙阳发了个消息，让他直接过来。
  今天值班的还是齐承。
  看见又是这几个熟面孔，他也忍不住开口打趣：“该不会是你们中的谁暗恋我吧？倒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慎言！”沈飞飞提醒他，“医务室老师也属于教职员工，有概率被开除和吊销资格的哟。”
  齐承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也只能摇头失笑：“行，你赢了。”
  “别废话了，赶紧给他看看。”周霁皱着眉在一旁催促。
  “得嘞。”齐承走到亭溪跟前，“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
  “头晕，疲倦，嗜睡。”
  “可能发烧了，先给你量个体温。”
  几分钟后，齐承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数字：“37.6℃，低烧，瞧你这面色，烧了得有一两天了吧？”
  “啊？”亭溪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不知道。”
  齐承无奈叹气：“先吃两粒退烧药吧。”
  他转身在柜子里找药时，周霁已经拿杯子接好水了。
  亭溪服下药，闭眼躺下。
  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他什么也听不到，彻底陷入沉睡。
  齐承见周霁眼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忍不住开口打趣：“人醒着的时候，你可不敢这么盯着他看，你小子，对人家到底什么心思？”
  “关心同桌，关爱同学。”周霁头也不抬，直接回了他八个字。
  齐承“啧”了一声：“不诚实。”
  很快，林叙阳也赶了过来，还十分体贴地从食堂打包了四份饭菜。
  “人没事吧？”
  “没啥大事，但是这饭，估计是吃不了了。”齐承拿过其中一份直接打开，享用了起来，“但我看他这情况，应该是心理原因比较大。”
  沈飞飞一听，当即怒了起来：“肯定是被之前那个人发的造谣视频影响的，我估计这几天亭溪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默默硬撑，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行动起来啊！”
  林叙阳见周霁一直没说话，就用饭堵住了沈飞飞的嘴：“亭溪不是这么脆弱的人，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如果他自己不想说，我们也别追问。”
  “知道啦。”沈飞飞脑袋耷拉了下来，“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揪着别人的伤疤戳。”
  几人在医务室里吃完了饭，又待了会，才被齐承赶回去：“都先回教室吧，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等会儿要是上课了，你们还得帮他跟老师请个假。”
  原本周霁是想留下来的，林静却打电话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齐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有我看着呢。”
  “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退烧药起了效果，还是学校医务室的风水比较好，亭溪睁开眼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起码，能听到旁边有人在说他坏话了。
  医务室有两张单人床，中间有帘子挡着，亭溪睡的是里面那张，外面说话的几人，应该是没发现他。
  “上午的两门测验你考多少分？”
  “别提了，两门都没及格，你呢？你应该考得挺好的吧，这两门都是你的强项。”
  “唉，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待在二班。”
  “你确实挺可惜的，我记得当初分班考，你就差一点就能进到一班了吧？嗐，二班也挺好的，也是强班，你看你这不也考得很好吗？”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看不得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完，他从手机里翻出两张照片给对方看。
  “数学106，物理40，这谁的卷子啊？不会是哪个一班的人吧？”
  “你猜。”他也没真让对方猜，直接给出了十分明显的指示，“就那丧门星，克死一家人那个，别跟我说那个视频你没看过。”
  “你说亭溪啊？不会吧，我记得他成绩挺好的啊，分班考的时候，仅次于周霁和沈飞飞吧？”
  “呵呵，我看你们全都被他给骗了，他分班考之前和分班考之后的成绩都很一般，也就那次考试考得稍微好一点，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啊？呵呵……我猜不出来，王志，这种事也不太好靠猜吧，你有证据吗？”
  王志突然一下子就急了，用力戳了戳手机上的分数：“这难道还不算证据吗？这个分，在我们班都只能排中下，他要是真的有本事，怎么可能只考这么点？”
  “也有可能人家发挥失常呢？”
  “你——算了，不跟你说了，白费口舌，齐医生怎么还没回来？我就想买点感冒药，真是哪哪都不顺心。”
  等外面的两人离开后，亭溪才掀开帘子走出去，恰巧这时齐承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杯咖啡。
  “哟，醒啦，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对了，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两个学生，说是来买感冒药的，我就顺口问了句你有没有醒，他俩就跟见了鬼似的，药都不买就跑了。”齐承边喝咖啡边给亭溪测体温。
  “他俩刚刚在说我坏话。”亭溪淡定回答。
  齐承却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他憋着笑，拖了把椅子到旁边坐着：“没事，优秀的人总是会被嫉妒，就比如我吧，上学的时候也是校园一棵草，喜欢我的人和讨厌我的人，五五分吧。”
  也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眼珠子滴溜一转，一脸神秘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亭溪眯起眼，声音里满是怀疑，“你替谁问的？”
  齐承的笑凝固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
  这小子，有时候还真是敏锐到可怕。
  他默默移开视线，强作镇定：“瞎说，小看我了，我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我就是单纯好奇。”
  “没有。”亭溪把温度计递给他。
  齐承甩了甩，眯眼查看：“36.5℃，退烧了，那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这下亭溪是真的有点怀疑他了，“齐医生，你该不会真的……”
  “好奇！”齐承赶紧打断他，“单纯好奇，行了，快上课，你赶紧走吧。”
  可真是个祖宗。
  亭溪是踩着铃声进了教学楼。
  碰巧，沈飞飞正准备帮他向林静请假。
  “报告！”亭溪直接踏进教室，打断了沈飞飞的话，“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林静抬了下镜框，面无表情道：“迟到了就自己上后面站着去。”
  “好的老师。”亭溪坦然接受这一惩罚，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