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了许久，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他存放动画文件的老旧存储器，交给黎洛。
  黎洛并没有接下，而是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带着它去绿洲城吧，我要回深渊三层一趟。”白舟有些疲惫：“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我想念我的鱼人兄弟和那群唠唠叨叨的老鱼人了。”
  他眼神之中满是怀念。
  “我想游泳了，深渊二层全是沙子，我感觉到我的皮肤日复一日地变差。”白舟捏起了自己手臂上的皮，展示给黎洛看。
  黎洛看向他眼神愈发怪异，思考了许久措辞，才出口问道：“可是你现在这样，怎么回去呢？”
  白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虽然我现在丑了一点，但是鱼人兄弟并不会嫌弃我的，他们都非常淳朴善良，没问题的。”
  他把黎洛的手抓起，将存储器放到了她手掌上。
  “我也完成了和李医生的约定，拍完了动画，整个黑塔都没了，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说到这时，白舟似乎有些悲伤。
  那折射着光芒的潜水头盔之中传来了他絮絮叨叨的倾诉。
  “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还有带我熟悉黑塔的人们，都不在了。”
  “那些熟悉的人们，穿上了长袍就再也不认识我了，他们追着我，想要杀死我，我只能躲在下水道里，偷偷地将动画片完成。”
  “医院的门卫大叔，很喜欢和我聊鱼人的事情，他说有机会要到我家里去做客，让我带他看看鱼人族的宝贝。”
  “食堂的郭大姐，老问我她新采购的鱼新不新鲜，但是这可是深渊二层，哪有这么多新鲜的鱼？但我说不新鲜她又不让我走，我只能撒谎。”
  “我们鱼人从来都不撒谎的，我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类带坏了，我觉得这不好。”
  “李医生本来说要带我去喝酒的，他说想看看鱼人喝酒的反应，可是扭曲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
  “小周护士给我买了好多鱿鱼干，说是作为我送她巧克力的回礼，但是我都还没吃，我可是最喜欢吃鱿鱼的，没想到再也吃不到了。”
  “……”
  “你能理解吗？黎洛。”
  “我好累。”
  “我想回家……”
  第154章 沙暴中央
  黎洛最终还是没能劝下白舟。
  他去意已决，固执地想要回到他的“家”。
  “别这么沮丧，等你到了深渊三层，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次见面呢！”白舟鼓励道。
  黎洛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她无法改变白舟的选择，只能劝说道：“你去到深渊三层后，记得找到人类的岛屿基地更新你的信息，尽量按照已知的航线前进。”
  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
  “放心，人类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白舟拍了拍胸脯。
  “先离开这吧。”
  随后，两人就在黑塔城里摸索着，找到了离开的石门。
  没想到的是，石门并不只有一扇，而是有很多，这些石门通向黑塔各处，就像是任意门一般。
  “真方便。”
  辗转之后，两人返回了黑塔的底端。
  白舟看着那尸横遍野的监测站，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背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
  “再见。”
  ……
  方向不同，告别了白舟之后，黎洛带着方块向绿洲城走去。
  黑塔的封印已经完全解除，黎洛刚走没多久，就碰巧看到了一开始那位逃离的猎人的尸体。
  此时，他正靠在一块显眼的大石头上，把自己背包之中所有的显眼物件都拿了出来，绑在了石头旁的一根竖立起来的铁杆上。
  干涸的血迹从他的脖颈一直延伸到地面，一把锋利的小刀握在他的手中，上面布满了脏污。
  是自杀。
  黎洛走上前去，默默地看着这位先驱者。
  那张破破烂烂的白纸被他拿在手中。
  他用收集生物样本的塑胶胶囊把这张白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用胶带把这张白纸紧紧地固定在了自己手上。
  他把这张白纸保存得很好。
  “快逃。”
  ……
  “帮我个忙吧，挖一个坑。”黎洛看向方块，请求道。
  将这名猎人的铭牌小心地保管好，黎洛在他的墓前鞠了个躬，便头也不回地朝绿洲城走去……
  才没走多远，莫灵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骤降，风变得剧烈起来，一些飞舞的尘土不断袭来。
  “是沙暴。”黎洛说道。
  这是无序沙丘当中常见的现象——防不胜防的沙暴。
  人类之所以要在深渊二层寻找各种坚硬的地方建造监测站，也是因为沙暴的原因。
  深渊二层的沙暴往往会有很多未知的奇异现象。
  有的猎人在进入沙暴之后看到了巨大的砂石生物，它们就像是一堆沙子组成的组合体，沿着沙暴不停前进，吞噬着沙暴行进路上的所有事物。
  就算能够消灭这些砂石生物，过一段时间它们也会卷土重来。
  有些研究人员猜测这些组合体并不是生物，而整个沙暴才是生物，这些奇形怪状的组合体可能只是沙暴的某些器官。
  所以才会表现出生物的性状，但是又会及时重生。
  但这也只是猜测。
  还有一些猎人，经历过沙暴之后位置突然变化，来到了一些未知的遗迹地带。
  深渊二层的遗迹很多都是这样偶然发现的。
  沙暴的这种传送原理也没有人搞明白过。
  官方只是劝诫各位猎人，遇到沙暴时不要尝试逃跑，因为根本逃不掉。
  “在沙暴来临时尽量压低自己的身体，弯腰行走，以防被极强的沙暴吹倒甚至卷入其中。”
  “观察四周，以最快的速度找好可以作为庇护的物体，如石堆、大型植物、遗迹等，在背风侧躲避沙暴，同时小心砂石掩埋。”
  “遇到砂石生物时提前观察好它们的行进路线，提前转移位置。”
  “……”
  黎洛的电子屏上显示出了很多规避沙暴的办法，这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
  可是她环顾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庇护的物体坚硬物体。
  于是她看向了方块。
  莫灵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操控方块向下降落，顶在了那些砂石吹来的方向。
  周围的气温变化得愈加明显，天色也慢慢昏暗下来，黎洛望着远方，表情越来越凝重。
  “要来了。”
  袭来的砂石速度越来越快，高速飞行的沙砾敲打在金属壁上，发出了“哒哒”的尖锐声响。
  黎洛弓下身子躲在方块后方，又拿出了一些衣物，将自己的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不觉，沙暴已经蔓延到了方块的位置。
  一些悠长的声音从沙暴中传来，让人分不清楚是风声还是猛兽的叫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奇怪，随着沙暴的前进，它们开始变得有节奏起来，如同歌声一般。
  沙砾碰撞的声音夹杂其中，使得这歌声的节奏感越来越强。
  伴随着砂石敲击着金属壁的颗粒声，莫灵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聆听着老旧录像带中传来的听不清楚歌词的老歌。
  婉转而诡异。
  那风声就像是某人的呜咽，如泣如诉。
  “好奇怪。”
  能见度变得很差，好在莫灵的视野并不受到影响，他还是能看清楚沙暴之中的情形。
  黎洛早已抱着头躲在后方，紧紧地贴着方块。
  就在莫灵聆听着那奇怪的歌声时，飞散的沙暴之中突然闪过一道摆动的片状身影。
  那是什么？
  莫灵想到了记载之中的那些砂石生物，立马警觉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些砂石生物具体长什么样子，但清楚它们十分危险。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片状的身躯就缓缓向他游来。
  莫灵震惊地看着这只生物展现出的完整样貌。
  那是一只鲸鱼！
  它的身上正传来那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呜咽声的奇异声响，就像是在呼唤着同伴。
  远处的沙暴之中，也有同样的声音交相呼应。
  到底有多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