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左”，使用者就会思考很久“左”代表的意思。
  当然，这只是最开始。
  很快，使用者就开始分不清各种方向了，前后左右，东南西北，这些名词对她们来说都成为了一种高难词汇，极其难以理解。
  就像和一位从未见过大象的人，描述大象的形状，其他人很难和彩虹梭的使用者描述方向相关的词语。
  这个时候，使用者就会出现方向错乱。
  让她往东，她就往西，这不是因为她倔强，是因为真的分不清楚。
  “东”和“西”，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区别。
  紧接着，使用者就会陷入对任何方向都无法理解的程度。
  比如对一个彩虹梭使用者说：“重力的方向是向下，这来自于地球的吸引力。”
  她能够理解一整句话的意思，但是她不知道“下”在哪。
  能够亲身体验到的重力感，已经和她对于方向的感觉完全分割。
  如果强行让一个彩虹梭使用者将自身对于重力的感觉和“下”的方向感联系到一起，代价甚至会影响到重力感。
  使用者会瞬间不明白自己的重心在哪，对自己站在地面上的感觉产生错乱。
  这也是下一步使用者将会经历的问题。
  因为人类的方向感，本来就是和各种感觉联系在一起的，不可能完全剥离。
  当用重力感理解“下”时，重力感就会被影响，陷入混淆。
  当用肢体感理解“前后左右”时，肢体感也会被影响，对自身的肢体产生模糊，分不清自己的身体的部位。
  心脏在“左边”。
  胃在“左下方”。
  头在“最上方”。
  左手、右手、上肢、下肢……
  这些感官，都会被逐渐模糊，甚至连使用者眼中的其他人，也会变得肢体混乱。
  小精灵说道，在这个时期的彩虹梭的使用者眼中，其他人类都是一团团糅合而成的肉体，没有什么上下左右之分，也没有什么眼睛鼻子。
  因为这些器官的方位，都能够帮助使用者“理解”方向，所以它们也会被遗物的代价所影响。
  这个时期之后，使用者对于世界的理解已经完全不同了，任何事物都是没有方位的杂糅，世间一团混乱：
  眼睛长在翅膀上的鸟在树上爬。
  旋转的树叶越过山一样的树枝在湖中漂荡。
  舌头舔着手肘。
  牙齿啃噬肚皮。
  ……
  使用者只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适应这个世界，将“方向感”完全剔除出自己的思想。
  尝试用直觉去感受这个世界。
  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是扭曲杂糅的电影画面，一幕幕地呈现在面前，没有什么空间感，只有不断跳跃的奇异画面。
  使用者就像这个诡异世界的跳跃者，看着自己从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到另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周围的一切又换一种新的扭曲方式。
  只有直觉和天赋足够强大的使用者，才能够直面彩虹梭的代价，完全适应那种失去方向感的感觉。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人类在经历各种事情之后，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联觉”，本来是能够帮助理解空间与位置的，但这些“联觉”又会被彩虹梭的代价影响。
  比如美食的香味代表的就是厨房的“方向”，剁肉声就是“案板”的方向，键盘敲击声就是书房的“方向”，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和难闻的气味就是厕所的“方向”。
  这些关于“方向”的感官，很快也会被代价所影响，产生混淆。
  和视觉上的模糊一样，这些气味、听觉里关于“方向”的信息会被完全混乱，一点都不剩。
  于是，使用者就开始能听到书房里的剁肉声。
  厨房内键盘的敲击声。
  闻到床底下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还有厕所里美食的香气……
  第194章 方向
  “方向感是人类的本能，平时可能不会去注意，但是只要缺少了它，就会让整个世界都产生改变。”
  小精灵解释道。
  听完小精灵的讲解，莫灵有些难以想象。
  那种失去方向感的世界对于他来说过于可怕了。
  看着处于迷茫之中的李想衣，莫灵又猜测道：“是不是时间感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是的。”小精灵欣慰地点点头。
  “对于彩虹梭的使用者来说，用任何东西去理解‘方向’，都会导致代价的扩散。”
  时间感与空间感本就密不可分。
  换句话来说，一个物体位移的方向就是由起点指向终点。
  而起点或终点是由时间决定的，哪个发生在前面，哪个就是起点，反之就是终点。
  如果知道不同时间的两个点的位置，就可以判定出自己的方向。
  这个时候，彩虹梭的代价就生效了。
  开始影响使用者的时间观念，在她所经历过的事情之中，她是不知道先后的，只能通过相对应的画面联系到一起，但她不会理解“前”与“后”。
  “前后不仅仅是个方向名词，也是个时间名词。”小精灵解释道：“人类的祖先早就理解了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将它们融入遣词造句当中。”
  它又看向莫灵：“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李想衣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不变，直到很多年以后吧？”
  听到小精灵的话，莫灵愣了愣：“没错。”
  它居然猜出了莫灵的意图，不过小精灵似乎并不在意莫灵的旁敲侧击。
  “因为年龄、身体的变化也是时间的一部分。”小精灵淡淡地说道。
  人类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假设李想衣会变老，她就会通过自己身体的变化感觉到时间的“前”与“后”，借此感觉到方向的变化。
  所以，她的年龄也因此固定，就算身上受了伤，也会立刻恢复。
  可以说是永生也不为过。
  当然，这些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在她的视角看来，只是自己经历的扭曲画面越来越多，一幕又一幕地跳动，她对于时间的观念已经完全消失。
  “在她看来，创造绿洲只是自己记忆中的一个画面，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她留下的执念，她只需要完成就行了。”小精灵解释道。
  “而且未来的李想衣，会因为记忆过多，将自己创造过绿洲的事情完全遗忘，人类的大脑并不能存下这么多东西。”
  话已至此，莫灵也不藏着掖着了，询问道：“为什么她要费尽心思创造绿洲呢？”
  小精灵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回答道：“因为喜欢人类。”
  听到这平平无奇的解释，莫灵还是有些不明白：“喜欢人类和创造绿洲有什么关系？”
  “喜欢就会保护起来，把他们装在舒适的地方，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小精灵面带笑意地说着，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的愿望，也包括这些事情。”
  小精灵双手一挥，金色的水流上再次出现了那紫色薄纱生物的愿望，只是这一次的愿望更加清晰，似乎小精灵的技巧变得熟练了许多。
  那是李想衣来到深渊二层之后的画面。
  她创造了一个美丽的绿洲。
  这个绿洲吸引来了许多人类，他们努力地建设这个城市，将这个城市建立成安逸的港湾，人类越来越多，甚至在这个城市里结婚生子，安居乐业。
  就像李想衣曾经在地球上看到的那样。
  平淡且幸福。
  画面一转，她就作为人类的一员，在绿洲城开心地生活下去……
  “这是她完整的愿望。”
  莫灵看着那画面上的绿洲城，心中已经无比震撼。
  绿洲城，只是李想衣的一个愿望。
  一个正在实现的愿望。
  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建立一个安逸的港湾，让深渊之中迷茫的人们找到生存的希望。
  “真的值得吗？”
  莫灵喃喃自语，只是因为喜欢人类？
  “值得的。”一旁的小精灵肯定地说道。
  它没有一丝犹豫，眼神中透露着坚定，就像在说一件无法反驳的事实。
  “她把她的愿望给了我，我知道的。”
  “心之所向，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这话时，小精灵非常认真，纤细的小手摸着自己不存在的心脏。
  它深切地望向水流外的新生绿洲，就好像看到了未来蓬勃发展的绿洲城一般，充满了向往与憧憬，仿佛这一切都是它自己的愿望。
  莫灵有些惊讶地看着它，小精灵此时明显不是共情，而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李想衣的愿望。
  “她的愿望，给了你？”
  莫灵好像有些理解小精灵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