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灾厄
  “又到了没有阳光的时候了……”
  阳光并不是一直存在的，温暖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当阳光消失之后，大地就会变得愈发冰冷，冰冷的寒风刮过莫灵的身体，丝丝凉意钻入他的心中。
  每到阳光消失的时候，莫灵的身体就会变得有些僵硬，身体内的骨骼卷曲时，也会比温暖的时候更加滞涩一些。
  太冷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样能让他变得稍微温暖一点，但这也让他的行动愈加迟缓。
  这片大地似乎有些荒芜，莫灵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以触碰的东西，地上全是尖锐的沙子，那些本来遍地都是的花花草草也许久没有触碰到了。
  在身体变得愈加冰冷后，触觉也变得异常灵敏，那些尖锐的沙子刮得他生疼，莫灵也不得不放慢了步伐。
  可是，在他减缓速度之后，却感觉到，身下的沙子，居然在微微地震动。
  “这是什么？”
  莫灵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老指虫临死前传授给他的知识中，也没有这样的记载。
  沙子在动，是因为大地在动吗？
  莫灵停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那震动。
  震动越来越剧烈，沙子也不断陷落，莫灵更加困惑了，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该继续前进，还是先停在原地等待。
  这会像风暴那样，过一会儿就会结束，还是像海那样，永远都不会停歇？
  莫灵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终于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了，以往的那些感受，都有词汇的记载，但现在感受到的这种奇怪的震动，完全没有词汇可以描述。
  也就是说，他可以成为这个词汇的创造者。
  但是，为什么这个词汇没有记载呢？
  没有指虫感受过这种震动？
  还是说……
  “感受到这种震动的指虫，全都死了……”
  莫灵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在他旅途的这段时间里，他认识了很多东西，亲自触摸了许多只有概念的词汇，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老指虫所说的危险。
  莫灵记得很清楚，老指虫曾经说过：
  “触碰世界，就会触碰危险。”
  难道，这种震动，就是难以避开的危险？
  “这是……灾厄？”
  正想着，那震动突然加剧，身下的沙子也翻涌了起来，本就不稳定的沙层瞬间塌陷，将莫灵吞入了那冰冷的沙海之中，当冷冽而尖锐的沙子将他包围，他才后知后觉地确定，自己陷入了灾厄之中。
  “我，会死亡吗？”
  莫灵并不想死，他还没有将自己触碰到的一切告诉同伴，还没有感受到更加美丽的世界。
  他不想像老指虫那样，变成冰冰凉凉的尸体。
  指虫认识世界的速度很慢，也很困难，但这样却让世界的美丽变得更加可贵。
  那些触碰到的事物让莫灵的思维变得更加广阔，他也变得更加渴望触碰更多。
  “我没摸过的东西，还有好多呢……”
  沙子变得越来越拥挤，莫灵已经完全沉入了沙海之中。
  这些尖锐的沙子给了他与阳光完全不同的“拥抱”，这也是能够带来死亡的拥抱，当沙子的压力达到临界值，莫灵就会被彻底压碎。
  “我不想死。”
  在这持续的震动中，莫灵感受到了每一颗沙子的跳跃，那些沙子刮过他的身体，划过他身上的褶皱，尖锐、刻薄、狠毒……
  莫灵触碰到了世界的恶意，但这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冷静。
  那些恶意冲破了他思维的禁锢，他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指尖轻轻地触碰那翻滚的沙浪，一个巨大的正方体空洞突然包围了所有被莫灵触碰过的沙子。
  一阵凉风吹过，原本莫灵被吞噬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正方体形状的深坑，他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趁着沙坑没有塌陷，及时从坑里弹了出来。
  震动再次覆盖，那沙坑也再次被周围的流沙吞没。
  “我从灾厄中逃出来了？”莫灵还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在危机之中，他好像偶然触发了某种东西，但危机过后，他却又把刚刚的感觉忘掉了。
  那似乎是某种刻在他潜意识中趋利避害的本能。
  莫灵此刻也没有时间去回忆，他还得避开这些不断下陷的流沙，有了之前被沙海吞噬的经验，莫灵也明白了这种灾厄的原理。
  那些震动会引起沙子下陷，沙子承受的重量越大，下陷的就会越快，所以他刚刚才会很快被困住。
  而应对这种灾厄的办法，就是……
  莫灵将自己的身体蜷曲了起来，然后像刚刚跳出沙坑那样，瞬间弹起，跳到了沙海的另一处。
  没等沙子塌陷，他再次跳起，跃到了别处。
  就这样，震动一直在持续，莫灵也一直在沙海上跳来跳去，指虫的身体虽然非常脆弱，但是却很有活力，莫灵在山洞里的时候就经常和同伴们玩弹跳游戏，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终于，莫灵感觉到震动开始消退，沙海也不再塌陷，于是他减缓了弹跳的频率。
  在震动消失之后，他再次落在了沙海上，这一次，沙子已经不再塌陷。
  “成功了，我从灾厄中逃出来了！”
  莫灵无比地后怕，他没想到，老指虫所说的灾厄居然这么恐怖，也难怪没有指虫经历过灾厄还能活着。
  虽然度过了这次劫难，但是恐惧也渐渐涌上了莫灵的心头。
  “只要继续触碰世界，肯定会死。”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在了莫灵的心里，他此刻才理解，那些指虫前辈为什么放弃探索，躲回山洞之中。
  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虽然世界很美丽，但也很可怕，它们只能笨拙地触摸这个世界，当真正的危险与灾厄降临时，它们完全没有任何应对能力。
  弱小，所以逃避。
  这本就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指虫，才是异端。
  求知欲是一种毒药，毫无防备地触摸这个世界，只会死路一条。
  那些前辈曾经感受过的绝望降临到了莫灵的身上。
  “这一次灾厄躲过去了，那下一次呢？”
  恐惧蔓延到了莫灵的全身，那是比风沙还要寒冷的东西，让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第609章 指虫的局限
  呆呆地站在沙海之中，莫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僵硬的身体再也不敢往前半步。
  沙海很冰凉，以往的莫灵心中会有一团火焰，支撑着他，但现在他心中的火焰像是灭了，让他连稍微弯曲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要不，就这样吧……”
  足够了，他已经触碰了足够的世界，也见识了足够的美丽，已经比那些浑浑噩噩的同伴要优秀很多了，他只是一只弱小的指虫，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可是，莫灵一想到要躲回山洞，却又充满了不甘心。
  如果一开始他就一直待在山洞里，他反倒没有这么不甘心。
  现在，他已经见识了世界的广阔，亲自触碰到了这么多奇妙的事物，现在让他回去，他怎么也舍不得。
  莫灵顿时理解了老指虫的无奈。
  “这是指虫能够触碰到的局限……”
  冰凉的晚风吹过莫灵的身体，一些细细的风沙也拍打在莫灵的身上，敲得他生疼。
  莫灵摸了摸自己，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粗糙了许多。
  在触摸世界的同时，世界也在改变他，让他的身上长出了坚硬而粗糙的茧子，原本的纹路也被摩擦得模模糊糊。
  感受着自己的变化，莫灵竟有些出神。
  “我，还是我吗？”
  “触摸改变不了世界，却能改变我自己？”
  那细细的风沙刮过粗糙的关节，莫灵恍恍惚惚中想起了山洞中的同伴，自己这一行走了这么久，如果现在回去，它们应该不认识自己了吧？
  这是莫灵出行以来，思考得最久的一次。
  他从灾厄想到了世界的美丽，从浑浑噩噩的指虫族群想到了族群的未来，从海想到了无尽的沙漠，从柔软的果冻想到了粗糙的茧子。
  直到，那阳光再次洒下，照在他早就冰凉的身体上。
  莫灵动了，他弯曲着身体，再次向前爬去。
  当温暖的热量融入他的全身，那些属于世界的美丽再次打败了他内心的恐惧。
  有些向往，是死亡也无法阻止的。
  莫灵一直向前爬，爬过了上下翻涌的沙丘，跳过了下陷的流沙，终于爬出了这片沙海。
  当他的指尖重新点在潮湿的泥土上时，他知道，自己走出了沙漠。
  “这里，有好多树。”
  莫灵轻轻地触摸着他前方的圆柱形物体，他绕了好久，才沿着这棵树的树干转了一圈，那粗大的树干和厚实的树皮说明这是一棵非常古老的树。
  莫灵弯曲身体，爬到了这棵树上。
  然而，还没等他触碰到那些柔软的树叶，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坚硬的东西夹起，脱离了树干，向着天空中飞去。
  “这是什么？这也是灾厄吗？”
  莫灵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把他丢到了一个树枝包裹的圆形区域内。
  紧接着，莫灵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停在被一些尖锐的物体攻击，那些尖锐的物体似乎想要剖开他的身体，啃噬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