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能一直护着它。”
  “我可以。”
  “……”
  守护者依旧是那副死板的样子，草木香气的波动坚定而稳定，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它的判断。
  首领沉寂了许久，果香味不断弥漫，气味轻轻地在莫灵的身体上抚过，不知是怜悯，还是可惜……
  “仪式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着它……”
  “它并不像你想的这么脆弱，这小家伙会在动物粪便的气味里打滚，会奋力地记住酸果子的气味，会因为闻到不同的臭虫味而感到新奇……”
  “它比你想得要勇敢许多，也要聪明许多，虽然没办法固化，但是它一直在尽力地记住各种各样的气味，一直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认识这个世界。”
  “虽然没办法掌握气味，但是它已经能够独自承受这个世界了……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果香味缓缓地逸散到了草木香气之中，拨开了守护者的环绕。
  “给它一个机会吧……或者说，让它自己选择一次。”
  那浓郁的果香味包裹了莫灵，但莫灵这次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他只感觉一团温暖的火捧住了他，将他置于火焰之上。
  不是炙烤，也不是焚烧，只是把他放在了与所有气味都平等的位置，给予了他无限的共情与尊重，红心果的香味沁入心中，那波动安稳而又炽热。
  “这位同伴，请问……”
  “你愿意离开襁褓，独自去感受这个世界吗？”
  第628章 闻
  此时的莫灵，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懵懵懂懂。
  这个气味的世界是危险的，草木香气不止一次地提醒他。
  无害的气味到处都是，但危险的气味也不少，它们或是隐蔽地夹杂在其他气味之中，或是汇聚成一团巨大的气味团，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其中。
  但莫灵已经不想再待在襁褓中了，这不是一种赌气，而是他觉得，自己应该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亲自感受那些没有感受过的气味。
  “如果你想要出去，就抓住我，如果不想，就缩回去吧。”
  首领给了莫灵一个选择，草木香气在一阵纠结之后，也选择了放手。
  莫灵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果香味，缓缓地飘出草木香气的保护。
  周围的气味再次变得清晰，果香味和草木香气虽然还是在他身边弥漫，但再也无法干扰他的感知，那些复杂而又混乱的自然气味就这样慢慢地包围了莫灵。
  “之后，你就要独自前进了……”果香味缠绕了一会儿，便慢慢飘远，只留下淡淡的余香。
  而那草木香气，则是不舍地在莫灵的身后飘了许久，最后还是变得越来越淡，选择了放手。
  “保重……”
  向来很稳重的草木香气，此时的波动竟有些颤抖。
  莫灵转过身，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位一直保护着他的守护者告别，可那草木香气已经飘到了远方，什么都没留下。
  决定放手，就没再回头。
  花丛里的自然气味逐渐成了主导，莫灵静静地在那自然的波动里待了一会儿，便随波逐流地向着远处飘去……
  气味，就像一条条河流，不同的河流会相互交织、混合，也会分叉、远离，河流的流向都是确定的，因为河谷早就确定好了，气味的流向倒是复杂多变，因为风会带着气味去到任何地方。
  化香蜂能够控制气味分子自由移动，甚至能够逆流而上，虽然莫灵体内都是未坍缩的气味分子，但他的移动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除了不能进行浓度控制，加快移动之外，他还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些汹涌的气味流中遨游的。
  这也是令他感到非常庆幸的一点。
  不过，莫灵还是选择了比较省力的一种方式，随波逐流。
  因为这样就能很快找到他想要的地方……
  气味流在花丛中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岩缝之中，这个岩缝是附近唯一的一个峡口，因此周围的气流都会在这里汇聚，同样地，不同种类的气味也会在此相遇。
  来到这里之后，莫灵便轻轻地依附在了岩壁之上。
  这便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居住地”。
  化香蜂一般都不会离开气味的产生点，花香味的不会离开花丛，果香味的不会离开果树，因为这样才能让它们更好地捕食。
  但莫灵并没有捕食的要求，他无法通过捕食壮大自身，只能通过气味分子的自我复制，他选择这处岩壁当做居住地，只有一个原因——这里的气味很丰富。
  这里有足够多的气味让他接触，根据天气和昼夜的变化，吹过岩缝的风会改变方向，这样，他就可以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气味。
  风会把远处的气味带来，混杂的气味会汇聚在岩缝之中，莫灵也能够轻易地接收到这些气味。
  “说不定其中就有一种气味，能让我完成固化。”
  莫灵还是没有放弃固化，他始终认为，并不是他的身体有什么毛病，而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气味。
  “只要一直接触不同的气味，也许就能找到合适的……能够让那些顽固的气味分子坍缩的刺激性气味。”
  抱着美好的期待，莫灵贴在了岩壁之上，开始感受起那些穿过岩缝的微风。
  “花、草、果、泥土……”
  无数的气味抚过莫灵的身躯，这些气味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对早就记住这些气味的莫灵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
  感受着这些气味，莫灵居然慢慢地沉浸在其中。
  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感受过自然气味，往往是没感受多久，就被抓回了襁褓中，这是他第一次在气味流中待这么久。
  也只有花了足够的时间，才能感受到自然的神奇。
  那微风不断吹着，莫灵居然从这些气味中嗅探到了花丛的所有信息：
  花在哪里？有什么种类的花？其中有没有同伴？
  泥土的肥沃程度、潮湿度、具体的成分……
  果树是否已经成熟？果子的数量、分布、大小……
  是不是要下雨了？空气中的湿度如何？
  这些信息从前的莫灵是判断不出来的，因为他自由活动的时间太少了。
  想要了解这些信息，需要一个关键的因素：变化。
  ——根据时间，气味产生的变化。
  或是浓度，或是纯度，又或是气味流方向的变化。
  气味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有感受到气味的变化，才能判断出事物的具体状态。
  “雨水味正在增加，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果香的浓度正在上升，但是突然又开始混杂了泥土味……还有一些腐烂味？”
  “我明白了，是有果子掉在地上了。”
  莫灵通过气味的嗅探，居然在短时间内了解了整个花丛的状况。
  而他也彻底沉浸了进去，不知不觉之中已过了许久。
  直到夜晚到来，吹过岩缝的微风调转了一个方向，莫灵才从气味的感知中回过神来。
  “好有趣。”
  莫灵从未想过，通过气味认识世界会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也许是因为他体内全是未坍缩的气味分子的原因，他对于气味异常地敏感，那些微小的变化也能够轻易地被他捕捉到，所以，整个气味世界对于莫灵来说异常地清晰。
  岩缝之中的风换了个方向，携带的气味分子也彻底被改变，莫灵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那些从未感受过的气味吸引了注意力。
  “是外面的世界吗？岩缝之外？”
  微风吹过岩缝，外界的信息也如同潮流般涌入了莫灵的脑海。
  “水的气味，非常重，还在不断喷涌，那应该是溪流吧？又或者是瀑布？”
  “某种果实的味道，很甜，但是这气味好像有些不对劲，是毒性？还是致幻性？”
  “远处怎么有焦味，是起火了吗？”
  第629章 外界的气味
  外界那些新奇的气味，又让莫灵沉浸了进去。
  他仔细地嗅探着这些气味的波动，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幅画面。
  “喷涌的水汽、危险的毒果，还有……正在燃烧的某种生物？”
  为什么那些生物正在燃烧？
  这和草木香气所说的战争有关吗？
  但为什么，我没有闻到血腥味呢？
  夜晚的风正在慢慢增强，莫灵能够感知到的气味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广，他所感知到的焦味也越来越重。
  那些焦味笼罩在森林的上空，有些还冲进了溪流，与水汽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杂乱，无比杂乱。
  一种炙烤生物的肉味飘入了莫灵的感知之中。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息，说明远处森林中的生物正在遭遇一场无法逃脱的燃烧。
  “但是，却没有木质燃烧的味道……”
  难道森林并没有起火吗？
  莫灵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的确，除了生物燃烧产生的肉味和焦味，就没有其他东西燃烧的味道了。
  “这是一场，专门燃烧生物的火灾？”
  这无疑在冲击着莫灵的认知，他无法想象，那森林深处正在发生着什么，这些模糊的气味也不足以让莫灵推断出确定的结果。
  “太远了，也太混乱、太模糊了……”
  莫灵静静地感受着，可夜晚的风并不会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