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不断出现的正方体空洞和那规则的方块，它终于确定，帮助自己的就是那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方块。
  “帮助了这么多弱小，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轮到我被别人保护了。”
  藤须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它挣脱了轨道的束缚，向着远方伸去，先是抚摸了那些环绕在周围的小动物，又朝着问问伸了过去。
  两根不同颜色的藤须在空中交汇，温柔地缠绕在了一起。
  “问问，你又褪色了，变得好黑……”
  “黑的，好看。”问问弱弱地说道。
  “这是你的朋友吗？”藤须指着一旁的黑影问道。
  “不，它是坏东西……”
  问问一边说着，一边躲到了藤蔓后面。
  黑影看着那两根长得非常相似的藤须，并没有轻举妄动。
  “你是它的主人吗？”黑影直接询问道。
  “主人？谁是主呢？我存在的时候，它就存在，我们一同诞生，一同壮大，一同感受这个世界，一同撕开裂隙，一同感受那同步的轨迹，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我们完全同步，就连果冻的眼睛都看不出差异，哪有什么主次之分……”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黑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果然是它的主人……”
  黑影现在也明白了，问问说过的那些歪理，估计都是藤蔓教给它的。
  就算藤蔓消失了这么久，问问依然记得藤蔓教给它的那些道理，记得藤蔓说过的每一句话，依然是那光照下的“影子”。
  “问问是闯祸了吗？”
  看着黑影那无奈的样子，藤蔓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算闯祸。”黑影摇了摇头，将问问所做的事情告诉了藤蔓。
  听到问问把书中世界当成了游乐场，到处捣乱的事情，藤蔓有些羞愧。
  “我会亲自和永渴者还有人类道歉的，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管教好问问……”
  “永渴者？它估计已经不在了。”
  黑影也猜到了，那位永渴者大概就是图书馆的主人。
  可是，它在图书馆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的生物，也没有见到什么永渴者，也许它早就离开了。
  “是吗？永渴者不在了？那可真够可惜的……”
  得知永渴者已经不在的消息后，藤蔓非常惋惜。
  在它看来，那位永渴者是它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了，不仅实力强大、知识渊博，还特别友善……
  在了解了黑影的遭遇后，藤蔓也答应了它，会把它送回管道要塞。
  与黑影的交谈结束之后，藤须再次伸展，划过虚空，来到了那悬浮的方块面前……
  “谢谢。”
  藤须弯曲着，对方块表示了感谢。
  原本它还有些不敢确定，是不是这方块解救了它，但来到方块旁后，它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痕迹。
  那是扯动同步率的痕迹，这是唯一能够间接感知到熵之虫的办法。
  把不同的同步轨道分解，捕捉到其中属于熵之虫的波动，从而找到熵之虫的位置，这也是杀死它们的前提。
  方块没有回答，于是，藤蔓急切地伸展了过来，追问道：“你是怎么杀死那些熵之虫的？”
  方块还是没有回答。
  “……”
  “你把它们杀完了吗？”
  “你是怎么找到体系之外的力量的？”
  藤蔓非常好奇，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那方块依旧静静地飘在空中，见多识广的藤蔓很快就猜出了缘由——
  这方块不会说话。
  藤蔓游历过很多世界，它也见过很多无法交流的生物，对此非常有经验。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你，我原本以为那些熵之虫会把我啃噬殆尽，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被解救出来。”
  藤须放松地舒展着，它无比地庆幸，自己有一天居然也受到了别人的“保护”，意识刚刚从混乱中归来的它，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那无序之中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它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是……无序之中，好像有着另外一个世界……”
  “我感觉到我的身躯、我的思想，还有我的自我，都被切分成了一个个正正方方的方块，从原本汇聚的位置慢慢散开，飞向了不同的方向。”
  “那些方块都是有意义的，就像是……”
  “一个个代表不同意义的文字一样……”
  “对，没错……就是文字，和永渴者说的一样，我们都是体系内由文字组成的聚合体，在有序的情况下，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和性质，但是在无序的情况下，我们就是一团没有任何意义的文字团。”
  “每个文字都有意义，但是它们乱序了，无法理解了，杂乱地摊在那无人翻看的书籍上，周围是无尽的空白……”
  “我们被体系之外的超脱者赋予意义，在它们的目光下变成真实存在的事物。”
  “相同的我们，会在不同的目光下被赋予不同的含义，在有序与无序之间切换，连接着那些交织的轨道……”
  “我不知道那是轨道，还是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但感觉和轨道很像，也像是我和那些小动物们的联结，无数的眼睛通过某种媒介或是纽带联系在一起，那根纽带牵扯着我们，也牵扯着那些超脱者，一切接触到那些基本文字的生灵都无法逃离，被生生地串联在一起……”
  藤蔓说着说着，又僵在了半空，有些迟疑：
  “那感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别太在意，听听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毕竟，它们也在看着呢。”
  第670章 书海迷离
  说到那身处无序之中的事情，藤蔓就好像沉浸在了其中一般。
  它时而确定，时而迷茫，对着方块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
  然而，它感受到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它自己也不确定。
  “也许是因为眼睛消失产生的幻觉？”
  “算了，不想了……”
  最后，藤蔓还是先履行对黑影的承诺，把黑影和方块送回管道要塞。
  拥有果冻的它，想要办到这件事情并不难。
  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之后，藤蔓挥动藤须，在虚空中制造出了一团巨大的果冻。
  “这是通往管道要塞的通道，我送你们一程吧。”
  巨大的果冻团蠕动着，漫天的藤须卷起了方块和黑影，将它们缓缓地向果冻内推去。
  “等你们走后，我会把整个书中世界整理一遍，收拾问问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把渊孔内的轨道检查一遍，等这一切结束，我就会和人类建立联系……”
  随着藤蔓渐渐从那无序中恢复过来，它的思维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很快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藤须轻轻地推动着方块，莫灵站在金属的空间内，还没从藤蔓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
  “破碎成乱序的文字？被超脱者赋予意义？”
  这些论调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可是，莫灵又无法肯定，藤蔓所感受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那光怪陆离的感官，也许是某种濒死前的体验。
  又或者是藤蔓受到熵之虫的影响，接受了它们的世界观。
  不同的生物感受到的世界都是有所差别的，熵之虫也不例外，藤蔓也许只是换了一种角度去观测世界，但是它无法理解这种角度，所以才经历了那种奇妙的体验。
  “如果把一名人类变成蝴蝶，让他经历蝴蝶感受到的一切，他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变换了一番样子……”
  越细想，莫灵就越觉得藤蔓感受到的那些并不可信。
  “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吧……”
  莫灵捏了捏手里的果冻眼睛。
  此时，他手里的果冻眼睛似乎在融化……
  也许是因为捕捉熵之虫波动的消耗太大，这眼睛已经支撑不住了，正萎靡不振地瘫软在莫灵的手中。
  莫灵的视野也在慢慢收缩，那些同步轨道似乎在渐渐变得若隐若现。
  莫灵知道，这不是因为那些同步轨道正在消失，而是他关于同步率的“视觉”正在消退。
  当手中的果冻眼睛彻底融化之后，他就再也看不到那些同步的轨道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莫灵还是非常感谢这只眼睛。
  如果没有这只眼睛，他也找不到那些熵之虫的踪迹。
  “就让我最后再看看吧。”
  随着方块再次沉入果冻，莫灵又看到了那奇妙的拼接世界，但这一次，他能够看到同步率……
  原本杂乱的世界在这只眼睛的观察下，焕然一新。
  原来，那些世界并不是完全混乱的，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不同世界之间，都有对应的轨道相连接。
  有些世界处在同一条时间轨道上，它们的流速相同，只是处于时间轨的不同节点，随着时间轨道的运转，这些世界共同前进、相互覆盖，重复着同一时刻发生的同一件事情……
  还有些世界处在同一条空间轨道上，它们之间重叠在一起，只是处于不同的维度，就像是投影与壁画的关系一样，虽然都在同一平面，但却有着各自的表达。
  投影平面上的生物只能感受到投影世界，而壁画平面上的生物只能感受到壁画世界，它们的感官无法超脱于体系之外，被限制于世界的本质之间，感受到的自然也是身处于体系之内的事物。
  壁画画出的光，照射在壁画上的小人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个渺小的影，小人睁开眼睛，只能看到壁画上的一切，看不到壁画之外的事物。
  而那投影之中的生物，亦是如此。
  感官被物质世界所限制，自然也把生物的世界观局限在了世界之内。
  在那万千的轨道之上，有许多不同本质的世界相互重叠，身处其中的生物也在其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