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死去的黄虫铺满，变得柔软，但青铜生命们知道，那是用同伴的牺牲换来的。
  于是，一些青铜生命开始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青铜心会突然开始控制它们？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战争？
  它们跟着黄死脉退去的方向，找到了衰竭的绿生肾，但它们也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观察记录，趁着黄死脉还没卷土重来，赶紧返回，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同伴。
  将绿生肾的衰竭和黄死脉的入侵联系在一起，青铜生命们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铜心之所以突然开始操控青铜生命进行战争，就是因为它知道，绝对不能让黄死脉入侵成功。
  为了防止青铜生命们怯战，所以直接强制“征兵”，不允许拒绝。
  这是在危机之下，青铜心的选择。
  它没有办法用心跳解释原因，也不敢承受青铜生命拒绝任务的后果，所以必须采用这样的方法。
  在了解青铜心这么做的原因之后，大多数青铜生命都选择了接受，因为它们受到过血液的馈赠，既然有了收益，就肯定要支付代价。
  更何况，如果青铜心毁灭，它们也没了去处，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也是为了家园而战，虽然是“强制征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还是有一些胆小的青铜生命想要找到脱离控制的方法，这些逃兵试了很多种方式，但只要它们还是青铜生命，就肯定会被心跳声控制。
  青铜心的心跳必定会引起青铜外壳的共鸣，这是无法避免的，想要享受青铜生命的益处，就必须接受心跳的控制，参与战争，这是无法逃避的代价。
  在各种方法都无法生效之后，渐渐地，也就没有逃兵了。
  只有老凤凰这种，会把部分能量封存，进行快速恢复，也不算是“怯战”，只能算是“摸鱼”，青铜心也不会管。
  随着一批又一批的青铜生命战死，外面又来了更多的生物，它们有些是从橙海胃来的，有些是从蓝玉髓来的，这些新来的生物很快就被变成了青铜生命，也加入了战争。
  慢慢地，了解这段往事的青铜生命也越来越少，如果不是主动去问，老凤凰这些留存下来的“老兵”也不会刻意去讲这段往事，大多都已经麻木了。
  “在这无尽的永夜之中，能被青铜心所庇佑，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寿命延长，不再为食物所苦恼，受伤了还会自动愈合，在这样的前提下，强制战斗也只算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了……”
  老凤凰说着这段往事，语气并没有多少波动，它早就接受了这里的规则。
  一旁的青铜神像听完了老凤凰的讲述之后，无奈地说道：“到了外面，不也是朝不保夕吗？看不到光，始终在迷茫中挣扎，不知所措。”
  “在这里，至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听着两尊青铜生命的话，莫灵感到了一丝无奈。
  渊孔之下的生命，到底活得有多惨？
  “你们就没有想过，让一切恢复正常吗？”
  听到这个问题，老凤凰和神像齐齐看向了莫灵。
  巨大的鸟首凑到了莫灵面前，用那满是纹路的青铜眼眸观察着莫灵，又看了看它身上的青铜外壳，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去绿生肾里看看吗？”
  “因为害怕？”
  “当然不是，我们也想研究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衰竭……但是，我们进不去。”老凤凰淡淡地解释道。
  “为什么？”莫灵有些不解。
  “因为会触发心跳……”
  老凤凰和莫灵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青铜心并不是用黄死脉与心脏的距离来判定是否应该触发‘征兵’的，而是用青铜生命和黄死脉的距离。”
  “之前我们专门研究过这一点，当青铜生命与黄死脉的距离达到一个界限的时候，心跳就会响起，触发强制征兵和战争。”
  “黄死脉会在绿生肾的位置堆积，在达到一定数量后，就会溢出绿生肾，向青铜心涌来，那里可以说是黄死脉的大本营。”
  “如果我们主动靠近，离黄死脉过近，就会打破心跳警报距离的限定，直接让青铜心发出心跳，这个时候，如果你恰好在绿生肾附近，就完了……”
  “等于你独自一人在大本营和黄死脉开战，后方的支援也不可能赶到，唯一的结果就是刺激到大本营的黄死脉，然后直接被吞噬。”
  “不仅如此，青铜心内的青铜生命都会被心跳强制征召，杀出青铜心，跑到绿生肾附近去支援，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就根本预料不到了……”
  这是九死一生的作死行为，绝对没有青铜生命敢去做的，很可能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就算能够调查出绿生肾衰竭的原因，也很大可能回不来了。
  听着老凤凰的解释，莫灵也立刻明白了这一点。
  但此时，莫灵却感觉到两尊青铜生命的目光更加炽热了。
  “怎么了？”莫灵被它们看得有些发毛。
  “你不是青铜生命……”青铜神像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莫灵还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是青铜生命，也可以不是。”老凤凰认真地说道：“只要你在合适的位置解除青铜化，就不会触发心跳警报。”
  听到这，莫灵立刻就明白了那炽热目光的意思：
  “原来是看上我这个工具人了……”
  第722章 青铜节律
  莫灵并不打算拒绝它们的请求，因为他自己也准备去那里看看。
  “那是一切的源头。”
  绿生肾的衰竭造成了器官的异化，了解了衰竭的原因，说不定就能解决这一切。
  “我该怎么去那里？”莫灵向面前的老凤凰问道。
  巨大的鸟首缓缓地凑到了莫灵跟前，空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身体：“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上来？”莫灵看着那鸟首，没反应过来。
  “来我的身上。”老凤凰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莫灵反应了过来，身体轻轻地飘起，来到了那满是玄妙纹路的鸟首上，站在了那些青铜羽毛的夹缝之间。
  “叮当~”鸟首忽然抬起，升到了空中。
  下方神像的身影一下就看不见了，周围的浓雾瞬间遮蔽了视野。
  “抓紧，我要出发了……”
  老凤凰的声音顺着脚底传到了莫灵的青铜身躯上，在体内不断地回荡，莫灵也连忙抓住了鸟首上的青铜羽毛。
  随着羽毛响动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老凤凰腾空而起。
  一道狂风吹散了周围的雾气，几下起伏过后，老凤凰已经载着莫灵来到了高空。
  视野一下又通透了，下方雾气凝集，但高空中却非常稀薄，莫灵站在鸟首上往下看去，就像是在俯瞰着一片青色的云海，云海中隐隐地闪动着奇怪的轮廓，那些都是身处于雾中的青铜生命。
  从这个角度俯瞰青铜心，完全是另外的一幅画面。
  但还有更令莫灵震惊的，在头顶上更高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满是褶皱的穹顶，将整个雾气云海给包裹在其中。
  那穹顶还在缓缓蠕动，似乎是由某种青色的肉质组成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隔膜，看起来非常有韧性。
  “那是什么东西？”莫灵惊呼道。
  老凤凰的青铜眼眸微微转动，看向了那笼罩在上空的穹顶。
  “那就是青铜心的心房内壁。”
  听到老凤凰的解释，莫灵瞬间就明白了，那才是青铜心的本体……
  底下的那片雾气云海根本看不到尽头，老凤凰的身形在莫灵看来也足够庞大了，但在那心房穹顶的包围下，云海就只是像一层薄薄的“地毯”，老凤凰就更小了，只是穹顶之下的一个“黑点”。
  真正的青铜心到底有多大，莫灵根本无法想象。
  “怪不得那心跳声能从四面八方传来，还能覆盖到每一处……”
  青铜心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少力量，也不需要对其中的青铜生命有任何“尊重”，只要心跳响起，穹顶之下的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老凤凰缓缓地飞在这青色的天地之间，巨大的他在这浩瀚的青铜心之中也只算是一个稍微大点的“微生物”，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云雾缥缈，穹顶浩瀚，巨鸟扇动着翅膀……羽毛碰撞的声音传入空中，没有任何回应，就这样消失在无尽的青色之中。
  莫灵紧紧地抓着鸟首的羽毛，抵抗着那吹来的狂风。
  青色的薄雾抚过青铜的身躯，渗入那纹路的缝隙之中。
  呼呼的风声吹过，莫灵似乎听到了风吹铜响的声音，外壳正微微地震动，发出奇妙的共鸣。
  “嗡嗡……嗡嗡……”
  那声音有着非常规律的节奏，古板而节制，就像是寺庙里的钟声，又像是皇帝祭天时演奏的编钟声，极度的规整，没有一丝多余和杂乱。
  渐渐地，那共鸣声竟与老凤凰扇动翅膀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像是青铜制成的齿轮一般，严丝合缝，按照规律的齿痕运转着，起起伏伏，一上一下。
  听着听着，莫灵慢慢沉浸了进去，他好像听到了钟表的声音，又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风声化作了均匀的呼吸，羽毛的碰撞声化作了钟鸣。
  规律，极致的规律……
  青铜心中的一切，都是为了规律而生的。
  就像是人体的运转一般。
  不断跳动的心脏，气息的呼出与吸入，眼皮的张开与闭合，嘴唇的接触与分离，四肢的收缩与拉伸，骨骼的滑动与停滞……
  人体内的器官都在一定的“幅度”内转动，就像是一颗颗齿轮一样，这些齿轮组成了一个精准的“钟表”，在极致的规律之下运转，在确定的体系之内运行，不可逾越，不可脱离。
  青铜心是这些齿轮的中点，是锚定钟表节奏的基点。
  就像是人的心跳一般，跳得越快，生命活动也就越激烈，“时钟”也就过得越快，心跳变慢，生命活动也趋于平缓，人体的时钟就会放缓。
  心跳有快慢，时间也有快慢。
  人体时钟的任何一个齿轮出现问题，心脏都会察觉到，然后体现在心跳上。
  青铜心也是如此，它清楚地知道光谱出现了问题。
  器官有所异变，这台人体时钟机器正在渐渐地走向崩溃。
  它只能尽力地抵抗这个过程，用各种手段维持齿轮运转的规律，让秒针的跳动尽可能正常。
  作为节律的中心，青铜心不能像橙海胃那样对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它必须保证节律的稳定，保证“时间”的流逝是正常的，生命活动始终保持在一个“幅度”之内。
  心跳依然能跳动，依然能够一呼一吸，眼皮仍能张开与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