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毛衣内衬，衣物上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规规矩矩地戴着一个老款的机械表，此时正咔嚓咔嚓地转动。
  老人的面容很干净，看上去是精心打理过的，眼睛还炯炯有神，精神气很足，此时正用那发黑的眼眸打量着黎洛。
  站在那绚烂的霓虹下，老人身上也反射起了五颜六色的光，但这身古板的装扮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从大衣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向黎洛询问道。
  “黎洛。”
  “好的，黎洛，哪个黎？哪个洛？”
  “黎明的黎，洛神的洛……”
  听完黎洛的介绍，老人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钢笔，熟练地打开了钢笔盖，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起了黎洛的名字。
  令黎洛很意外的是，老人还写了一手好字，将她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随后又在名字后面写上了造访日期。
  “你是为何而来？”
  “前往深渊六层。”黎洛乖乖地问答道。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位老人时，她心中有一种信任感，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对方的问题她都很愿意回答。
  “前往深渊六层……”老人在日期后又写上了造访缘由，把黎洛来到这儿的目的记录了上去。
  “您是这儿的管理员？”看到老人这么仔细地记录着自己的信息，黎洛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我就是个看门的。”老人淡淡地回答道。
  “您怎么称呼？”
  “李平，木子李，平平安安的平。”老人从大衣内侧拿出了一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铭牌，给黎洛看了看。
  那铭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但还是被保养得很好，悬挂铭牌的绳子似乎才刚刚换过。
  “叫我老平就好了，其他人都这么叫我。”老人和蔼地说道，然后把铭牌规规矩矩地放回了大衣里。
  笔记本上的墨迹还未干，老人就这样捧着本子，静静地等待着，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看着那笔记本，黎洛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不用电子屏？”
  “我不会用那些新东西，我都是写下来。”
  老人举起笔记本，轻轻地吹了吹，然后在黎洛面前翻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直接晃花了黎洛的双眼。
  “写下来的东西，才不会这么容易丢……”
  他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轻轻地说道。
  看着老人固执的样子，黎洛也明白了，对方应该是那种不太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在深渊入侵之后，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愿意用各种电子产品，不愿意接触各种新兴科技，不愿意学习新的知识，就好像时间停留在了深渊出现之前一样……
  看这位老人的年纪，应该就是处于那个年代的人。
  那本笔记本，看样子也已经使用很久了……
  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老人将笔记本和钢笔缓缓塞回了大衣，对黎洛说道：“请跟我来吧。”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过了身，走向那彩色的光晕之中。
  黎洛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老人带着黎洛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他把大衣袖子拉开，看了看手表，然后转头不好意思地对黎洛说道：“我有点急事，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你先跟着我，没事吧？”
  “没事。”
  都到科研所了，当然也不差这点时间，黎洛无所谓地答应了下来。
  老人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换了个方向，缓缓走去，黎洛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穿过那些闪烁的炫光，老人走到了一栋建筑前，站着不动了。
  那栋建筑就立在科研所的一片空地上，周围的建筑都离得很远，奇怪的是，这建筑旁还围上了护栏，似乎是不想让人进去。
  老人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建筑前，默默地看着。
  他再次拉开袖子，看了看表，然后继续站着。
  黎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那栋奇怪的建筑，发现那些护栏都很旧了，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建筑的门上还贴着破旧的封条，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
  忽然，黎洛灵光一闪。
  “这是那间发生失踪案的会议室？”
  她一时间竟没考虑到老人还在身旁，惊呼了出来。
  但老人并没有感到冒犯，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是的，二十年前的失踪案，就是发生在这里。”
  他再次看了看表。
  “每天这个时间，都会传出声音来，渊孔之下虽然没有日夜更替，但那些声音还是遵循着二十四小时制，在‘傍晚’的七点整，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准时开始吵闹。”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腕伸了过来，让黎洛看了看他的机械表。
  黎洛看了看，差不多七点了。
  她也随即打开了自己的电子屏，扫了一下时间。
  “18:57。”
  然后，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您刚刚说，七点整，会议室里会发出声音？里面的监控坏了吗？”
  黎洛记得很清楚：会议室只要处于被“观测”的状态，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听到黎洛的询问，老人点了点头。
  “一周前坏掉了，但一直没人来修，我也不敢随便进去。”
  “您上报了吗？”
  “不用上报，监控坏了，梦网是会知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人来修……”
  老人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情绪，那是一种——
  不安。
  第850章 坏掉的监控
  从见到这位老人开始，对方就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样子，但说到关于这间会议室的事，老人的表情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惶恐、担忧、纠结……
  无数的情绪在老人的脸上闪过，他的瞳孔也开始颤抖起来，无措地四处打转。
  是什么原因，让这位一直很沉稳的老人有这种反应？
  “只是因为监控坏了？”
  黎洛看着老人奇怪的表现，有些疑惑。
  “您还好吧？”她小心地问道。
  听到黎洛的询问，老人颤了一下，从那不安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没事，没事……”
  他手有些发抖地抬起了手腕，看向了机械表。
  “到点了。”
  傍晚，七点整。
  随着秒针掠过12点的刻度，老人望向了那间曾经发生过失踪案的会议室。
  然而……
  预想之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天空中的泡泡缓缓地摇曳着，霓虹灯的光晕沁到科研所的每一个角落，那间曾经轰动梦都的会议室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任由彩光从它身上荡漾而过。
  寂静，还是寂静。
  老人看了看表，皱起了眉头。
  刚刚才回复过来的不安情绪又开始酝酿了起来，老人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双唇微张，像是想要发出惊呼，可老迈的喉咙只能挤出一点沙哑的呻吟，口中的热气呼到那机械表的表盘上，给表盘盖上一层雾蒙蒙的水膜。
  老人的瞳孔再次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惶恐地拍打着机械表，但那机械表上的指针还在一点一点地顺时针转动，离七点越来越远。
  “咔嚓咔嚓。”
  老旧的机械表，正在转向未知。
  “七点了，怎么还没响？”他轻轻地念叨着，声音有些发颤。
  “年轻人，是我的表不准了吗？”
  他看向黎洛，怔怔地问道。
  那眼神里，满是期待，像是一位陷入彷徨的旅人，对黎洛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黎洛看了看电子屏上的时间，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跟老人实话实说。
  “您的表很准。”
  在她回答之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黎洛看了看那间会议室，安慰地说道：“您别多想，说不定监控已经修好了呢？”
  “没人来修过……”老人小声地念道。
  “这些电子产品都是这样的，有时突然会坏掉，有时又会突然好，可能是里面的元件接触不良，也有可能是供电的负荷不足……很多种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的，不用太过在意。”
  黎洛见老人的状态不太对劲，连忙找了各种解释。
  监控时好时坏是很常见的，本来就是不常维护的东西，出现问题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