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的话，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梦、现实、梦、现实……
  阿清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荒诞、离奇、诡异、巧合……好像比梦境更加难以理解。
  他，突然悟了。
  “那些东西不是梦，现在才是梦。”
  在他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会议室内的那些彩气就向他扑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些绚烂的气体就直接盖住了他的脸庞。
  彩气扭曲着，钻入了他的鼻腔、嘴巴、眼睛、耳朵，从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了进去，阿清的感知也变成了一片混沌的彩色。
  无尽的彩色扭曲着，像是要把他拖入更深的梦境。
  彩气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疯狂地钻进阿清的身体里，透过那些扭曲的彩色，那些似曾相识的事物不断地重现又消失，他想要闭上眼睛，可即使他把眼睛闭得死死的，那些彩色依旧能毫无阻拦地冲进来。
  在那些事物不断的刺激下，阿清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我是莫灵，不是阿清。”
  在意识到这是梦境的同一时间，他直接发动了传送，框住了面前那扭曲彩色的中心点。
  只是一瞬间，彩色的中心就出现了一个没有颜色的正方形。
  收束的中心没了，周围那些聚拢的彩气在停顿一下后，便忽然崩开，向四周散去，那凝固的彩色也渐渐消失，从他的眼前褪去。
  彩气散去，莫灵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他终于能喘过气来了……
  看着面前的金属地面，莫灵知道，自己回来了。
  “我是莫灵，我是莫灵……”
  他在心中不断默念着，那属于阿清的意识也渐渐褪去。
  莫灵此时的脑子涨得生疼，就像是有两个不同的意识在他脑子里拉扯。
  记忆交织在一起，被旋转着收束成了一个中心，现在又要强行地将它们分开……
  缓了好久，莫灵才颤抖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床上。
  “我，醒了吗？”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确认自己回到方块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被困在梦里了吗？”
  那梦境太过真实了，好像他就是阿清本人，正在经历着阿清所经历的一切。
  但“阿清”又是谁？
  莫灵努力地想要想起“阿清”的全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记得他在梦境里的身份，就叫“阿清”。
  “二十年前，阿清和老平都在失踪案的现场。”
  “我是梦到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事情？是那些彩色气体的缘故？”
  想到这，莫灵才突然记起，自己之前是被困在了彩雾里。
  “糟了！黎洛和老平还在雾里！”
  这下，莫灵也没心情去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了，连忙稳定了一下思绪，将视野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可得小心点，不能再被拖入梦境了。”
  莫灵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一有不对劲，他会立刻把视野收回来。
  然而，当他将视野探出方块，却没有看到那铺天盖地的彩雾。
  “那些气体呢？”
  不仅如此，他也没看到那些怵惕部队的机器人。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摇曳的霓虹，还有方块下方一脸平静的黎洛。
  ……
  科研所内闪耀着七彩的霓虹，黎洛在进入科研所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里，好像有点太过安静了……”
  正当黎洛疑惑，科研所里为什么这么安静时，远处彩色的光晕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黎洛的面前。
  那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干练的中年人，他迅速地打量了一下黎洛，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隐藏了下去。
  “黎洛？”他似乎知道黎洛的名字。
  “是的。”黎洛点了点头。
  “我叫吴清，口天吴，清清白白的清。”那人迅速地自我介绍道：“叫我阿清就好了，其他人都这么叫我。”
  他伸出手，与黎洛快速地握了一下，非常有效率。
  这人也不问黎洛的来历和目的，好像自始至终就知道一样，在与黎洛简单认识了一下之后，就拿出了电子屏，看了一下时间。
  “你先跟着我，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初来乍到，黎洛也只能愣愣地答应了下来。
  她瞟了一下阿清手里的电子屏，也看到了上面的时间：
  “18:50。”
  第858章 愧疚
  “您是这儿的管理员吗？”
  “我是安保部的，平时接待这类的杂活，都是我来做。”
  阿清的步伐很快，黎洛只能同样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对方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每次询问，都能非常有效率地回答上来。
  穿过那些闪烁的炫光，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栋建筑前。
  阿清也没有进去，只是就这么站在建筑前，时不时地看看手中的电子屏。
  “这是在做什么？”黎洛有些好奇，但她也没细问，就在这静静地等待着。
  但看着那带着封条的建筑，黎洛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这是那间发生失踪案的会议室？”
  她小声地说了出来，阿清也听到了她的嘀咕，点了点头，确认道：“没错。”
  原来这就是那间会议室，黎洛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要在这等着？”黎洛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向一旁的阿清问道。
  “会议室的监控坏了，没人观测，每天傍晚七点整，里面就会传出声音，我怕有意外，所以在这盯着。”阿清言简意赅地回答着黎洛的问题。
  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
  “监控坏了？为什么不让人来修？”黎洛不解地问道。
  “我自己就可以修，但里面是案发现场，不能随便进入，只能上报梦网，让特定的维修人员来修，但是我已经上报一周了，还是没人来。”
  说到这，阿清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栋建筑，好像在看着一位危险的敌人。
  黎洛也注意到了阿清的不安，她想了想，询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她能猜到，这起二十多年前的失踪案，肯定有很多隐情，眼前这位梦都科研所的安保人员，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
  听到黎洛的询问后，阿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那栋建筑，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指着那会议室的门口，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落寞：“二十年前，失踪案发生的时候，我就站在那里。”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
  “我和同事已经发现了会议室里面有些不对劲，但是我让他留了下来，我跑去汇报，结果……”
  说到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并不想触及那些痛苦的回忆。
  “如果当时是我留下来，老平就不会失踪了……”
  “你的那位同事，叫老平？”黎洛轻声问道。
  “对，李平，平平安安的平，年纪比我大上不少，工作的时候非常照顾我，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就是不太喜欢新事物，有点古板……”
  回忆着老平的样子，阿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霓虹闪烁着，这位梦都科研所的安保似乎始终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愧疚，只有在面对外人时，才能将内心的苦楚倾诉出来。
  二十年来，阿清一直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让老平留下来。
  老平还这么听话，明明年纪大他这么多，还这么听他的。
  “他当时为什么不拒绝我呢？他要是拒绝我的安排，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阿清不明白，为什么悲剧总是降临在好人身上。
  那起失踪案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略显诡异的故事，但对他来说，却是缠绕在心头上，二十年无法散去的阴影。
  现在监控损坏，每晚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次地把他拖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
  一个不久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大活人，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消息……
  阿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对黎洛诉说着自己的愧疚。
  他无法和身边人说这些事情，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倾诉这些事情只会让别人觉得他矫情。
  但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时间没有让二十年前的阴影减少半分，反而让愧疚酝酿得越来越深重，将阿清困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
  听着阿清的诉说，黎洛也叹了口气。
  这些悲剧的苦楚，终究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