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残破的大地重新升起新的希望之时，也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嗯。”莫灵轻轻地答道。
  来时是一人一方块，离开时还是一人一方块。
  王川还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小白和王川商量好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要一起去寻找小白的主人，而飞剑则想要和幸存者们待在一起，它对莫灵和黎洛说道：
  “我不跟着你们离开了，我总觉得跟着你们会遇到危险。”
  “为什么？”莫灵很好奇它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直觉。”
  “……”
  幸存者们都对两人非常不舍，尤其是小莲。
  在待在城市的最后几天里，莫灵把方块里的很多东西都拿给了小莲玩，红色头巾、绿色幼苗，差点就把马丁的床也给拿了出来，好在他及时忍住了，看着小莲满脸新奇的可爱样子，确实非常有意思。
  这样惬意的日子，在深渊里是少有的，在被小莲点醒之后，黎洛也不去纠结“绕路”的问题了，只要一直向前走，道路便会自己出现在眼前，也是时候该结束这有些摆烂的日子了。
  “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吗？”
  “算了，太麻烦了。”
  “也是。”
  “……”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下了废墟，往城市边缘走去。
  周围的残垣断壁依旧是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时看到的样子，但天空中那灰蒙蒙的乌云倒是散去了不少。
  云雾倒是拨开了，天明还未见到，旧世界的光明已经留在了过去，未来还是变数，这片废墟会变成什么样子，还得看那些幸存者们如何改变世界。
  腐烂的木头上能长出新芽，这片废墟之上也能生长出新的文明。
  “一个在深渊中诞生的人类文明？”
  莫灵细想了一下，感觉非常热血澎湃。
  就在莫灵畅想之时，黎洛突然在一旁问道：“你觉得我们下一个到达的平行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莫灵愣了愣，脑海中开始浮现各种“末日灾难”的场景。
  既然是被深渊吞噬毁灭的世界，肯定都是这样吧？
  只是毁灭的原因有所不同罢了，估计也是满目疮痍、尘埃漫天、暗无天日的样子，也许留下的废墟样式有所不同，但既然都是人类文明的产物，看起来应该也都大同小异。
  “肯定是破破烂烂的。”莫灵对黎洛说道。
  听到莫灵的回答，黎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一定。”
  “为什么？既然都是被摧毁的世界，不应该都是破破烂烂的吗？”
  “吞噬的方式不一定是毁灭。”黎洛认真地说道。
  “但不毁灭，怎么吞噬？”
  一边说着，莫灵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了来到深渊六层之前，那片深海中的画面：一张巨嘴从深海中升起，直接将游荡的阴阳鱼吞入其中……
  “可以直接吞掉的吗？”他疑惑地念叨着。
  “当然可以。”黎洛笃定地回答道：“只要深渊的力量比人类文明高出许多，就能直接吞噬，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吞噬’是什么原理，但只要力量可以达成绝对的压制，就能把文明限制在六层内。”
  “之所以选择毁灭人类，只吞下一具‘尸体’，也是因为‘尸体’更好压制，就像是捕猎一样，肯定是把猎物杀死之后再吃比生吞活剥更简单，把深渊的吞噬类比为一种捕猎行为，也是合理的。”
  “从本质上来说，‘吞噬’和‘毁灭’是两个不同的步骤，不是同一件事，只是相互关联而已，就像捕猎的时候，吃掉猎物和杀死猎物是两件事一样。”
  “如果是一只猎豹捕猎瞪羚，肯定是把瞪羚杀死之后再吃，更节省体力。”
  “如果是一只巨鲸吞噬磷虾，那它就根本没有什么把猎物杀死的必要，直接带着水流一起吞咽下去就行了……”
  听到黎洛说到“巨鲸”这个词语，莫灵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那张巨嘴的画面。
  “还真像一只鲸鱼……”
  难道真像黎洛说的那样？这是深渊的“捕猎行为”？
  猎物是什么？人类？
  他之前又为什么会看到深渊的“捕猎”？
  莫灵觉得这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但以他目前知道的情报，还无法推断出一个合理的结果。
  回到正题，莫灵看向黎洛，认真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会看到变成‘尸体’的猎物，还会看到被‘生吞’的猎物？就是还未死去的人类文明？”
  “嗯。”黎洛点了点头：“那就不是破破烂烂的了，他们可能还在想办法解救自己，逃离深渊，但力量有限，又只能被局限在深渊之内，只能采取各种极端的行为……”
  “那样的世界，可能比死去的世界更加危险。”莫灵接着黎洛的话说道。
  “没错。”黎洛点了点头：“同样都是人类，但一点差别也会导致巨大的分歧，在面临整个文明的灭亡之灾时，做出的选择也会千差万别。”
  “这个世界的人类选择让天兵来拯救自己，选择牺牲幸存者来唤醒整个人类，人在濒临灭亡之时，所做之事会打破底线、失去原则，只为活着。”
  “一个对遗物极致利用，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尚且如此，如果是一个无法对抗深渊的落后人类文明，他们又会做出怎样不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世界，绝对更加危险。”
  一边说着，黎洛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
  “别这么担心。”莫灵连忙安慰道：“大多数人类还是有底线的。”
  “不。”黎洛摇了摇头，否定道：“你要知道，在人类的存亡之际，作出决定的不是有底线、有良知的个体，而是如同机械般冰冷的群体，他们会摒弃一切感性，做出最理智、最正确、成功率最高的选择，那时的人类做出的决定与计算机算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1就是1，0就是0，没有什么邪恶的1，善良的0。”
  “什么伦理、道德、人性……在脱离个体的时候就不存在了，绝对的理智会压过一切，将人变为一个个冰冷的计算单元……”
  第1002章 海中气泡
  两人讨论着下一个世界，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废墟变得越来越散乱，还出现了一些像是废弃工厂一样的建筑。
  越过工厂区，又见到了一些破掉的大棚。
  这应该是农业区，这座城市规划得很有条理，但都已经随着旧世界的消亡成了无意义的存在。
  “王川说看到大棚区之后，就能穿过边界了，以前天兵就是在这里设下封闭带的。”
  来到这里之后，果然发现了很多废弃的天兵，它们胡乱地砸落在地上，似乎是因为背包的消失，导致能力失控，出现了问题。
  莫灵与黎洛从废弃的农业区之间穿过，在翻过一座巨大的垃圾山之后，就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只见在那垃圾山下，出现了许多像是镜子一样的入口，那些入口有大有小，小的可能只有一块石头大小，大的直径有两米多，杂乱无章地分布在下方。
  那些镜子入口的表面时不时地会荡漾一下，像是海浪的波纹一样，往里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滚动的海水，漆黑而浑浊。
  在离开之前，王川已经告诉了莫灵和黎洛通道的样子。
  就是这些奇怪的“海水镜子”。
  每一个镜子都通往不同的世界，它们是连接不同世界的裂缝，也是唯一能离开这里的方式。
  “去下面看看。”
  “好。”
  他们需要找到一个看起来稳定一点的“海水镜子”，而且大小和形状必须合适，能供两人一起通过。
  来到垃圾山下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海水镜子虽然多，但合适的却很难找。
  要不就是太小，要不就是形状太怪异了。
  这些入口的形状，就像是在纸张上点了一把火，火焰随意蔓延烧出来的焦痕，没有规律，没有形状的限制，有些镜子的边缘甚至会伸出“一长条”，还有的镜子中间留下了很多无法通过的空洞，这些镜子都不能被当作入口。
  莫灵与黎洛分头行动，在这些胡乱分布的镜子间筛选了起来。
  “海水……”
  莫灵看着这些镜子里滚动的浑浊海水，又想到了自己之前到过的那片“海”。
  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思考着，突然想做一个实验。
  他找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海水镜子，然后趁着黎洛没有注意，悄悄地用传送框包了起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收到了方块内。
  视野沉入方块，那镜子还在方块中漂浮着，里面的海水还在慢慢翻涌，依旧这么浑浊，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成功了。”
  但这只是实验的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莫灵小心翼翼地操控视野，往那海水镜子中探了过去……
  “咕咚咕咚。”
  浑浊的海瞬间就淹没了莫灵的视野，他再次进入了那黑暗的深海中，气泡不断上涌，又被洋流裹挟着开始了诡异的打转。
  那些气泡的泡膜带着一种奇异的彩色，就像莫灵在那只巨大梦境震荡兽上看到的一样，仿佛只要盯着那些气泡，就能看到无限的世界。
  似乎那些无穷无尽的平行世界，都只是泡泡上的幻影，它们都是虚幻的，一道光射在泡泡上，又被折射出无数的光，一幅画映在泡泡上，又变成无数幅画，一个世界被框在泡泡之中，又被其他的泡泡所映射，变成无限多个世界。
  而这些五彩斑斓的世界泡，在整个漆黑的深海之中，又算不上什么，它们的光甚至都照耀不到远处，只能在附近的泡泡间映射，那泡膜上反射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薄，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长方体形状的高楼，在一次映射之后变成了弯曲的。
  再次映射之后，又出现了怪异的重影。
  又再映射，变得模糊而虚幻……
  世界也是这样子，本来是规则的，然后弯曲、重复、模糊，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利用修图工具不断地改变着世界的样子，给世界加入各种设定，在一个现实世界的基础上添加无数的幻想。
  这些幻想就成了无数的泡泡，沉浸在无限的漆黑深海中。
  有些泡泡能被人看到，有些泡泡直到破裂，都无法展现出它的光。
  莫灵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扭曲了，像是随着那些泡泡的曲面开始了偏移，他跌入了泡泡中，那被修改过很多次的幻想虚影又从模糊状态退了出来、无数的重影合为一体、弯曲变直，像是在疯狂地点击修图工具的后退键，一个个修改不断退回，最后变成了绝对“现实”的样子，变成了没有修改之前的图像。
  这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是哪？
  莫灵还没看清楚，就听到了一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