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一眼手中的真菌，黎洛又看向了一旁的方块。
  “没事了……”
  她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用没有真菌的那只手拍了拍方块。
  “我和这些真菌谈妥了，它们不会再感染我了。”
  ……
  黎洛看着掌心，将自己在真菌网络中经历的一切告诉了方块。
  “我找到真菌网络的底层意识后，它答应帮助我离开，但它也让我帮它一个忙……”
  黎洛举起了手，将掌心的菌团展示给了方块。
  “它想要自由。”
  “这团菌丝，就是它，它将自己的意识放在了我身体内的菌丝上，然后切断了与主网络的联系，建立了一个不与外界链接的‘局域网’，也顺便将我从主网络中拖了出来。”
  “但是，离开了主网络的它，意识也退化到了最懵懂的阶段，几乎无法对外界做出主观反应。”
  “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它的意识才会完全恢复，在此期间，我需要保护它的本体。”
  黎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了戳手中的菌团。
  菌团本能地蠕动了一下，看起来非常迟钝。
  “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听着黎洛的讲述，莫灵也非常惊讶。
  那真菌网络的底层意识，居然想要自由？
  它难道不是侍者所说的“集群”的主导吗？
  “被无尽杂念压在下方的底层意识……没想到，这真菌网络的内部结构，居然这么复杂。”
  莫灵正想着，黎洛突然面色一凝，猛地跳向了一旁。
  “谁！”
  她看着一旁的黑暗中，厉声问道，掌心的真菌团正微微跳动着，似乎正是这些真菌提醒了她。
  那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金属的响动声，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到了黎洛面前。
  居然是一个零件正“嘎达”作响的机器人！
  “您好，我是负责宴会厅的服务生，您可以称呼我为欧米伽零，我对您刚刚所说的底层意识很感兴趣，能麻烦让我了解一下吗？”
  ……
  欧米伽零，这位刚刚才被“消灭”的侍者，居然又出现在了面前，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还保持着机器的样子，但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果然，他说得没错，他是杀不死的。”
  莫灵看着这忽然出现的欧米伽零，心中有些担忧。
  这位侍者，与楼下的那两位有些不一样，莫灵担心他会与黎洛产生冲突。
  此时，黎洛也是一副警戒的姿态，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机器人。
  “你是这一层的服务生？这里是宴会厅？”
  “是的，没错，您是从楼下上来的吧？我在您身上检测到了钥匙的信号，您一定是酒店的朋友。”
  “钥匙？”黎洛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这是德尔塔三给我的。”她向对方解释道。
  “他是我的同事，我记得他，他是我们之中最努力的一个。”欧米伽零用那还没完全恢复的机械眼看着黎洛，平静地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底层意识的事情？你不是负责这一层的服务生吗？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不应该都知道吗？”黎洛警惕地看着欧米伽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机器人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生，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更何况，那些真菌感染不了我，我也无法深入地了解真菌网络，我倒是想亲身体会一下，但我确实做不到。”
  “至于为什么要了解底层意识，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想弄清楚这些在宴会厅闹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机器人虽然还保持着一副冰冰冷冷的“金属外表”，但说话倒是很诚恳，没有急切地靠近黎洛，站在了一个相对不冒犯的距离，慢条斯理地述说着自己的请求。
  “我认为身为酒店的员工，有义务去了解每一位来到酒店的来客，不管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酒店的。”
  说着这句话，欧米伽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黎洛，目光迅速扫过了黎洛有些不自然的手。
  整个真菌网络的底层意识，此时就在黎洛的手中，在发现欧米伽零之后，黎洛就把手心藏了起来。
  “您不用紧张，我对到访的来客都没有敌意，更何况您还是酒店的朋友。”
  看着那有些“狼狈”的机器人，黎洛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了一下周围，反问道：“你说这里是宴会厅？”
  “是的。”机器人点了点头。
  “但这可不是宴会厅的样子……”
  “您是在怀疑我吗？我并没有骗您，这里的确是宴会厅，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改变了宴会厅原本的结构。”
  机器人抬起手，指了一下周围。
  “您也看到了，那些青苔，还有动物……它们原本都不属于这里。”
  “有一天，它们突然降临，宴会厅的地板变成了柏木地板，原来的房客也不知所终，整个宴会厅就像是被‘替换’了一样，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只有我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这里对酒店的其他区域造成影响，我立刻关闭了本层与其他层之间的通道，只有用酒店的钥匙才能打开。”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开始调查这件事，我发现那些生物之间依靠一种真菌进行链接，您应该也亲身感受过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您居然能脱离链接，还把……底层意识带了出来，我实在是很好奇，您是如何做到的？”
  第1034章 欧米伽零
  “这不是我做的，是它本来就想逃离，只是借助了我的身体，把这部分独立了出来……”
  黎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她在真菌网络里遭遇的一切告诉了对方，她拿了德尔塔三的钥匙，也得做出回报。
  既然对方是德尔塔三的同事，态度还这么好，黎洛也没有理由隐瞒。
  听完黎洛的讲述之后，欧米伽零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真菌网络里居然是这么一种结构，看来我一直误会它们了。”
  “它们不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是每个个体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全都混杂在一起之后，就完全乱掉了……”
  “有的意识想要维持本能，有的意识想要共同进化，底层意识又想要自由，这些有着不同目的意识互相掣肘，最后集体就表现出了一种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状态，本能产生的念头也被意识洪流所淹没，导致无法维持本性。”
  “怪不得我一直看不出它们想要做什么，不管怎么引导，都是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只有生命受到威胁时，集体的求生欲才会让它们做出一些进步。”
  欧米伽零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看来还需要给它们更大的刺激，现在还远远不够……”
  嘀咕完之后，欧米伽零竟然直接打算转头就走。
  黎洛见状连忙拦住了他。
  “你打算对它们做什么？”
  “继续给它们刺激，让那些意识统合起来，要不然它们还会浑浑噩噩下去……它们的潜力很大，如果充分发挥自己的进化潜力，肯定能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打破束缚，离开这里，迈向更广阔的世界。”欧米伽零看着黎洛，认真地回答道。
  黎洛听着他的回复，脸色愈发古怪。
  “它们对于你来说，不是闹事者吗？”
  “当然是。”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它们‘进化’呢？它们变得更强大了，对酒店的危害不是更大吗？它们打破的‘束缚’，不也是酒店吗？你身为酒店的服务生，又为什么要帮助这些闯入酒店的闹事者呢？”
  黎洛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全都抛了出来，她实在是不理解这位“欧米伽零”的立场。
  他的所作所为，不像是酒店的侍者，倒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分子。
  这些生物占据了宴会厅这么久，把整个宴会厅弄成了这副奇怪的样子，他身为宴会厅的管理者，非但不生气，还做起了研究，好像这里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一样。
  听到黎洛的疑问，欧米伽零愣住了，他似乎根本没想到黎洛会这么问他。
  这位“面目全非”的机器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句：
  “您说得也是。”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看着这些生物，心生怜悯？”黎洛继续追问道。
  “有一点，但不全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因为……”欧米伽零犹豫了片刻，向黎洛凑近了几步，小声地说道：“我在寻找酒店的真相。”
  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说出这句话，黎洛非常意外。
  “酒店的真相？”
  “是啊，您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欧米伽零摊了摊手，对黎洛缓缓地抱怨了起来：
  “您可能不理解，一直待在酒店是怎样的心情，但我可以告诉您，非常无聊。”
  “自从我们的员工培训过后，我就被分配到了宴会厅。”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有海洋主题的、森林主题的、沙漠主题的……应有尽有，有时候我还会突发奇想，弄出一点末日主题的、恐怖主题的……每天宴会厅都会变成不同的环境，房客也会打扮成不同的样子，出席我精心准备的宴会。”
  “但宴会的选题，终究是有尽头的，在尝试了各种普通的主题之后，我发现我的选题开始越来越猎奇……”
  “杀戮宴会。”
  “暴食宴会。”
  “瘟疫宴会。”
  “睡梦宴会。”
  “色欲宴会。”
  “……”
  “这些越来越猎奇的宴会在不断提高我对宴会的追求，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偏执，脱离了最开始举办宴会的初心，我的想法从‘让房客们玩得开心’，变成了‘追求更加艺术性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