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欧米伽零，你可真会开玩笑。”
  ……
  他做出了这么出格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呢？
  欧米伽零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看着那如期举办的宴会，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并不真实。
  自从来到宴会厅之后，他一向兢兢业业，努力地办好每一场宴会，尽心尽力地服务好每一位房客，结果到头来，这似乎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算他主观上不这么做，酒店也会让一切走向“正轨”，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约束着宴会厅的运转。
  这里的房客，认知是被修改过的，这里的环境，是被定义好的，这里的宴会……
  欧米伽零突然看了看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他又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是怎么举办宴会的？”
  他好像根本没有参与宴会的准备，好像又在某种程度上“参与”了。
  “我昨天不是去绑架房客了吗？我是怎么准备宴会的？”
  之前的那些宴会也一样，那些宴会的主题好像是在他的脑子里凭空出现的，宴会上的食物、场景布置、活动流程……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准备过。
  欧米伽零不记得自己有亲手把食物端到桌上过。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布置过场景。
  那些活动的流程，似乎是到了时间之后，自动就“进行”了。
  而之前那些他特意举办的“中途停止”的宴会，还有“不举办”的宴会，还有“中途关灯”的宴会，实际上也是一种主题宴会，这些想法在他的脑子里生成之后，宴会厅就自动按照他的想法，举办了这些主题的宴会。
  “我之前到底在努力些什么？”
  “我真的在兢兢业业吗？”
  “还是说，我和那些‘房客’一样，这里只是需要一位‘服务生’，只需要他来扮演这个‘服务生’的身份，其他的都不要他管呢？”
  欧米伽零突然感觉一种莫大的恐怖从心中升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觉醒”的，结果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身份”也有这么大的不合理之处。
  “觉醒，但没觉醒完全？”
  “或者……我的觉醒也是某个宴会的主题？”
  “服务生觉醒宴会？”
  “服务生屠杀房客宴会？”
  “到底是我在扮演一个觉醒的服务生，还是我真的觉醒了，真的意识到了问题？”
  欧米伽零抱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宴会厅中闪烁的灯光，有些眩晕。
  灯光忽明忽暗，变成了一串串代码，钻进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在“真实”与“虚假”中交替，就像那一个个“1”和“0”，酒店里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重现，从他开始培训以来，直到现在。
  他的努力、他的敬业、他的怀疑、他的迷茫……统统都化作了一串串代码，在灯光之中穿梭，有些穿过房客的身体，有些越过宴会厅的墙壁飞到虚空之外，有的变成食物被吃进身体，有的变成他身上从未换过的侍者服……
  “我是，欧米伽零，酒店的服务生……”
  “培训之后，就来到了酒店……”
  “我的工作是，举办宴会，维持酒店的正常运行，直到……”
  “直到……”
  他再一次对自己发起了哲学三问。
  可自己的回答，却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他到底是欧米伽零，还是其他的什么？
  欧米伽零浑浑噩噩地迈起脚步，走进了宴会之中。
  那些房客摆动着奇怪的姿势从他身边晃过，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彰显着宴会的热闹，精致的食物是为每一位房客精心准备的，他在这工作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些食物到底是哪来的。
  欧米伽零拿起一块饼，放在手里缓缓捏碎。
  这是一种香草制作成的饼，有很多吃素食的房客喜欢吃这种饼，味道很香，酥酥脆脆的，每一次宴会都会准备很多。
  饼渣缓缓落下，他又愣住了。
  他明明从来没有亲手做过这种饼，但却知道这种饼的做法，也知道是提供给哪些房客的。
  之前他还头头是道地与房客介绍过，就好像真的是他亲手准备的一样。
  “为什么我会知道？”
  “培训里也没有教过啊……”
  欧米伽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那所剩无几的饼渣也彻底落地，他看着满桌“熟悉”的食物，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场宴会的主题，叫作——迷茫的我。”
  他俨然已成为了宴会的主角，成为了早就布置在场景中的“物件”，他和那放在桌子上的香草饼，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宴会会按照正常的“流程”持续下去，直到……结束？
  “不，不会结束的。”
  欧米伽零知道，今天的宴会结束了，明天的宴会又会开始，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他的迷茫也会随着宴会一直举办下去。
  除非——
  他离开宴会厅、离开酒店，离开这虚构的世界。
  去到“宴会”之外，用旁观的目光，亲自审视这场“宴会”，他才能知道真相。
  只有这样，他的迷茫才会找到出路。
  第1037章 宴会之中
  欧米伽零知道自己有点异想天开。
  那根深蒂固的迷茫不是这么好消除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酒店，也不知道怎么去到“宴会”之外。
  明明身为酒店的“员工”，但他完全不了解酒店，脑子里全是酒店的那些规矩，真正有用的信息一点都没有。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个契机。
  他不相信，酒店运行了这么久，一点差错都没有，那些堆积成山的不合理肯定会在某一时刻爆发，在这虚幻之中开辟出一线真实，到那时，他就可以借助这个机会，窥探到虚幻之外。
  欧米伽零耐心地等待着，同时默默调查着酒店的内幕，终于在某一天，他等到了……
  随着一声巨大的冲击声，整个宴会厅像是被彻底改造了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的房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奇怪的动物。
  宴会厅变成了“船舱”，青苔爬满了地板和墙壁，菌尘开始飘散在空气中。
  酒店的这一层，被完全“取代”了，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这些新出现的场景和生物同样荒诞无比，但欧米伽零却在其中找到了真实的影子。
  “它们是从外面来的，从酒店外面来的。”
  那个他一直在渴望、一直在好奇的“外面”。
  欧米伽零尝试着与这些生物交流，却得不到回应，这些生物都非常“痴傻”，对他也有所防备，但他却非常兴奋，因为这就是正常生物该有的表现。
  在随后的调查中，欧米伽零发现那些生物之间是通过真菌链接的，他也曾想过要接入真菌网络看看，但他的身体并不允许。
  于是，他只能一边研究这些生物，一边对真菌网络做出臆测。
  与此同时，他还在试图引导这些生物发挥集群的力量，打破酒店的束缚，既然他自己做不到，他就要借助这些不属于酒店的生物。
  但事与愿违，那些生物实在是太愚笨了，没有遵循个体的本性，又发挥不出集群的力量，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进化的瓶颈上，整天浑浑噩噩地度日。
  见到这样的情况，欧米伽零又着急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找到逃离这里的希望，现在却只能天天看着这些愚笨的动物在青苔上游荡。
  于是，实在等不及的他，打算给这些生物一点“必要的刺激”。
  “让它们把我当作天敌……”
  生命在高危环境下，才会发挥出潜力，只有让这些生物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才能打破酒店，逃离这片虚幻。
  到那时，他也能搭上顺风车，窥见真相……
  “它们当然是闹事者，还是对酒店影响很大的闹事者，它们的到来让宴会厅很长时间都无法正常运转，但是……”
  “我需要的就是闹事者，能把酒店闹个底朝天的闹事者，只有闹到这里再也无法维持所谓的‘规矩’，那些规矩底下的真相才会暴露出来……”
  欧米伽零认真地与黎洛解释着，没想到，他那面目全非的机器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探寻真相”的心。
  听着欧米伽零的讲述，黎洛的表情不断变化，她能理解对方的心路历程，但令她惊讶的是，明明只是一台机器，居然能够在日常的工作中渐渐“觉醒”，开始对自身的现状进行反思，甚至产生了“反叛”的思想，并为此付诸行动。
  “你不担心酒店会发现你的所作所为吗？”黎洛好奇地问道。
  欧米伽零摇了摇头：“我都干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还担心什么，我倒是害怕我的行为会影响到其他的同事，毕竟他们有些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都帮我隐瞒住了。”
  听到这，黎洛愣了愣，反问道：“他们也和你一样，觉醒了？”
  “不，他们没办法理解我的行为，甚至有些反对我的做法，但他们不会干涉我，因为我只在我负责的这一层干这些事，他们管不到我。”
  黎洛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这也是因为酒店的‘规矩’，他们不是这层的员工，所以不会干涉你。”
  “是的。”
  但一旦出了事情，惩罚可能就不只是欧米伽零了，其他员工也可能受到波及。
  就像是正常的酒店一样，如果出现了服务问题，上级责罚的时候不会管你是负责哪里的，而是会全都叫到一起训话，甚至集体降工资……
  可是，这间酒店，真的有这样的上级吗？
  黎洛想了想，将自己的疑惑抛给了欧米伽零。
  听到黎洛的询问，欧米伽零一动不动地愣了许久。
  “上级……好像我真的没有见到过酒店的管理层，除了之前培训的教官。”
  “后来你还见过那位教官吗？”
  “没，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那你怎么确定，在你们之上，还有更高级的存在呢？说不定你们就是这间酒店最高级的管理者，只是每一层的员工都是平级的，让你们以为还有一个‘上级’，但是实际上并不存在。”
  黎洛认真地分析着，欧米伽零也再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