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灵往里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
  而在那会议长桌的主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令莫灵感到奇怪的是，那人的身形居然是模糊的，身上的光影正在不断晃动，好像无法将他的样貌完全展现出来似的。
  不过，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那也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还戴着一副眼镜，此时正双手摁在桌面上的资料上，认真地看着，就连门外涌进来了一群人，他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是静静地坐着，继续阅读着资料。
  见到那人如此认真，其他的研究人员也连忙放缓了步伐，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会议桌旁的椅子，安静地坐了下去。
  似乎这些人都很担心打扰到那位主位上的人。
  “地位还挺高的……”
  莫灵心中也有了判断，那主位上看不清样貌的人，应该就是会议的主角了。
  待所有人都落座以后，主位上的人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似乎也无法完整地体现出来，有些失真，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
  “你们决定好了吗？”
  他将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抛向了众人，但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却将一股无形的压力传到了每个人身上。
  那些座位上研究人员，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如坐针毡，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挪动起自己的身子，一副不自觉的样子。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决定好？”
  那主位上的人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继续施压道。
  终于，一位两鬓有些斑白的研究人员做出了回应：
  “上面还是无法相信您，计划的推动受到了多方的阻碍，政府、民众、社会组织等等，他们都提出了多方面的担忧，同时也在提出各种各样的诉求，希望计划能够更加完美，他们并不是反对，只是站在自身的角度上，希望再等待一段时间，等计划妥善一点，再推动下去。”
  “我不是在问他们，我是在问你们，你们决定好了吗？”主位上的人沉声问道。
  会议室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执行计划的决定权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知道事态的紧急，有些时候，做决定的时候不能这么犹豫……群体是会影响个体的判断的，民意有时候并不代表了正确，不管是怎样的组织，都会被利益干扰，被各种关系所掣肘，只有个体才能做出强有力的判断，你们拥有这样的权力，就要为了全人类着想，而不是被那些所谓的民意所裹挟。”
  主位上的人并没有一味地施压，他的声音放缓了不少，与众人讲起了道理：
  “一个和尚做决定的时候，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内心，两个和尚的时候，就需要商讨，三个和尚的时候，就开始开会了，为了各自的利益争论不休，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可万物哪有绝对的平衡，讨论了半天，还不如一个和尚的时候来得果断。”
  “追求所谓的完美计划，想要满足每一方的利益，最后的结果就是怎么都执行不下去，在内耗与勾心斗角中消磨掉所有精力，错过最合适的执行时机……”
  “我们在场的这么多‘和尚’，都是聪明人，我说的这些大道理，大家也都懂，再纠结下去，只会错过时机。”
  “所以，我只要你们的决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开始扫视众人。
  那些研究人员，有些甚至不敢与他对视，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
  “可这个决定，关乎整个人类的存亡。”
  又是那位两鬓斑白的研究人员。
  “你们每个决定，都关乎人类的存亡，你们的犹豫，也关乎人类的存亡，你们的退缩，也关乎人类的存亡，你们的懦弱，也关乎人类的存亡！”
  主位上的人拍了拍桌子，带着怒意说道。
  “权力，我帮你们争取来了，计划，我给你们制定好了，技术，我也给你们带来了，万事俱备，现在只需要你们决定是否执行下去，你们这都要犹犹豫豫吗？”
  “做了这么多实验，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到了临门一脚，现在又开始掂量起人类的命运来了？你们之前在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深渊可不会等你们讨论，等它扑上来，所有的人类都逃不掉，你们再犹豫下去，就在深渊的肚子里讨论人类的命运吧！”
  第1040章 一个计划
  见众人还是保持沉默，主位上的那人放在桌子上的手默默地捏紧了。
  虽然看起来他的地位很高，但独自面对着这么多人，也难免会感到巨大的压力。
  看着桌上的资料，他那握紧的拳头又缓缓地松了开来。
  “既然你们还没有做好决定，我就再重申一遍计划，有什么问题，当场解决……”
  他翻到了资料的第一页。
  “具体的计划，我就不多念了，我们把执行过程简单地过一遍。”
  “首先，我们需要造两艘飞船，一艘用于搭载动物，一艘用于搭载人类。”
  “搭载动物的那艘船采用活体搭载，利用我们研制出的‘统合真菌’维持他们的生命。”
  “而搭载人类的那艘船，我们采用数据化搭载，将所有人类数据化，放在飞船的‘数据格’内。”
  “各位，计划到这一步，有什么问题吗？”
  简单地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主位上那人抬起头，向众人问道。
  “有。”一位研究人员举起了手：“有些民众还是无法接受数据化，他们对此非常反对，难道我们不能像动物那样，也用统合真菌维持生命吗？”
  “不行。”主位上那人摇了摇头：“统合真菌虽然能维持生命，但是会让意识链接在一起……人类不能感染这种真菌，意识链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更何况，只有数据化了，才能逃过深渊的定位……我们不管逃到哪里，深渊都能找到我们，只有我们不是‘人类’了，深渊才会放过我们。”
  举手的研究人员点了点头，但看样子还是不想放弃：“我们能不能消除统合真菌的链接本能？”
  “当然不行，它们之所以能维持生命，就是因为这种链接本能，这是能力，也是代价，它会自发地维系每个链接个体的生命，没了链接，它就是普通的真菌。”
  “那……非要数据化吗？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你有其他的想法吗？如果有，可以现在提出，计划还可以做出更改，数据化只是一种妥协，在我们逃离深渊之后，可以利用人类的数据重新编译出肉体，然后回到肉体之上，一切都是暂时的，这也是目前代价最小的办法了……”
  “好吧。”
  举手的研究人员应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民众担心是正常的，他们的认知决定了他们的行为，你我都知道，数据化只是一种躲藏手段，人类本身就是一段由细胞编译的数据，我们只是将这段数据换了一种形式保存，之后再转译回来，如果和民众解释不了，就不要解释了，做决定的是你们，不是他们。”
  “我明白了。”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我就继续念下去了。”
  主位上那人环顾了一下，见没有继续提问的人，便看向了手中的资料，继续陈述起计划。
  “两艘飞船会按照既定的路线，离开地球，飞向最近的一个宜居星球，到达那个星球后，会检测那里的居住环境，如果合适，飞船就会在那里停靠，直到深渊的影响彻底消失，人类再重新肉体化，在那个星球上继续发展人类文明。”
  “如果那里的环境不合适，飞船就会按照路线去往另外一个宜居星球，循环往复，直到找到合适的。”
  “在路过这些星球的时候，飞船会获取能源，用于支撑下一段航程，这些技术都已经非常成熟了，我也就不再多介绍了。”
  “这一步计划，各位有什么疑问或者意见吗？”
  主位之人再次问道。
  “有。”另一位研究人员举起了手：“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星球呢？飞船能不能维持运行？星际航行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情，我们可能要花费数百年才能到达其中一个星球，这段时间，人类都处在数据化状态，万一飞船出现了什么意外，不是很危险吗？”
  听到这位研究人员的问题，主位上那人沉声反问道：“你在怀疑我带来的技术？”
  “不，不是我……说实话，这些技术只在实验室里使用过，而且没有经过时间的检验，政府无法接受这种冒险，他们不止一次让我提供有力的数据证明，我都没办法提供，只能用一部分实验数据搪塞过去，您知道，他们是不会愿意做这些没有把握的事情的。”
  这位研究人员一边解释着，一边抓紧了手中的资料，手心上的汗都浸到了纸上，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的技术，毕竟……”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主位上那人看着研究人员，缓缓地说道。
  “但我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吗？”
  “从深渊降临开始，我就在警告你们，为你们出谋划策，为你们指引方向。”
  “你们的政府怀疑我，一次次无视我的警告，一次次违背我的指引，每一次都让人类文明受到重创，到现在，全人类只剩下万分之一……”
  “我并不是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我只是想帮你们，挽救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些人称我为‘救世主’，我认了，也只是为了用这个身份换来应有的权力，用这些权力来推动计划的执行，我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类能以某种方式存活下去。”
  “不要像我曾经的世界一样，在绝望之中变成灰烬。”
  “这个计划使用的技术，我都和你们仔细讲解过，也向你们的政府上报过，这都是我从其他世界带来的真实数据，你们也都模拟过，没有什么问题。”
  “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政府总是为难你？”
  “因为政府这个组织，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群手握权力之人聚在一起形成的权力集中体，作为掌控权力的中央，他们会本能对一切‘超出掌控’的事物产生反感，对一切‘冒险激进’的行为产生厌恶，即使你提出的方案对整个群体有利，他们也会优先考虑‘是否稳妥’，而不是‘是否有用’。”
  “你们的政府之中，有很多聪明人，他们将执行计划的权力下放给了你们，就是为了规避这种权力集中导致的过度谨慎，你们也应当对得起这份信任。”
  “还是那句话，选择权在你们身上。”
  “问问自己的内心，该怎么选。”
  第1041章 同为人类
  “你们当中有很多专业人士，甚至比我还要专业，那些技术和数据你们也都有看过，你们应该知道，数据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你们不该相信自己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在场的许多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
  主位上那人并没有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一位坐在远处的年轻研究员举起了手。
  “说。”
  “好。”年轻研究员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厚厚的资料。
  “我对数据化之后的储存人类生物数据的‘数据格’有一点疑问……我仔细看了计划的细节，发现数据格的形式可能有点问题，我可以用屏幕演示一下吗？”
  “当然可以。”主位之人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后，年轻研究员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会议室的屏幕旁，将自己的电子设备接入了进去。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三维建模软件。
  “各位看，这个是计划之中的数据格，每个人的数据格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相互之间并不相通，我们的生命数据会在里面进行自动运算，然后调整数据，模拟正常的生命进程……”
  “但是，这有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单纯的独立数据格，是无法模拟人类社会的，这样简单地保存生命数据，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出事，但刚刚那位前辈说了，我们的星际航行可能要花上数百年，这时候模拟的生命数据也会因为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发生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