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方块之中 第836节
作者:
狂喜 更新:2025-10-13 10:43 字数:4180
当所有意识的关联被泯灭之后,再次链接,这个意识还能算是原本的意识吗?
那时候的熵之虫并不会考虑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这种生命的进化形态只是它们在物质与能量不充足的情况下构建出的妥协机制。
幼虫是一台用于摄取物质与能量的采矿机器。
成虫则是用于延续种群的繁衍机器。
两种生命形态共同构建出了一条生命链,将它们这种特别的基因延续下去。
当熵之虫从蛹中孵化出来后,它们会展开翅膀,成为完全发育的成虫。
成虫的寿命相对较短,通常只有几周到几个月。
在这个阶段,成虫会进行繁殖,雌蝶会产卵,完成整个生命周期的循环。
它们太脆弱了,对于物质与能量的摄取也不能像其他生物那样有效率,只能将自己的生命周期拉长,用阶段性的生命进程来分摊繁衍所需的消耗。
它们宁愿把自己的生命分割成两部分,将自己已经步入有序的构造给重新打得粉碎,再以一个全新的形态组装起来,就是为了完成最终的使命。
当成为“蝶”的熵之虫扇动起翅膀,飞向天际之时,另外一种生命形态的牺牲便值得了。
虫用自己的整个生命托举起了飞翔的蝶,它们之间隔着无序,永远无法看见对方。
但它们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它们共用着相同的细胞,流淌着相同的能量与物质,当蝶创造出全新的卵时,那卵中的无序又会变成新的虫,新的虫又会变成新的蝶,轮回永远流转,生命永远延续……
这便是熵之虫的一生,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
然而,这样的“伟大”在许许多多的其他生物中同样存在,它们并不值得歌颂,在庞大的物种树中也丝毫不起眼。
熵之虫的改变发生在深渊的“癌变”之后。
那个正常的世界成了吞噬其他世界的深渊,熵之虫的生存环境也发生了改变。
很多生命都在环境的剧变之下灭亡了,但熵之虫找到了一种生存之策……
癌变初期的深渊,环境变化得极其迅速,也许昨天熵之虫生存的环境还是湿热的雨林,第二天就会变成寒冷的雪地,这种剧变会一瞬间摧毁生态,将所有的生物抛向地狱,熵之虫也不例外。
最开始,它们也无法适应这种频繁的剧变,但好在数量足够多,在被环境“屠杀”了一部分之后,还是能有一部分找到合适的地方苟延残喘下来。
在环境的逼迫下,也许是求生本能的迸发,一部分留存下来的“蛹”出现了难以预想的变化。
这也许是一种偶然的“差错”,但却挽救了整个种族的命运。
这些“蛹”破开之后,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能够适应丛林的蝶,而是出现了一种能够适应极低温环境的蝶。
在从“无序”转化到“有序”的过程中,蛹注意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而无序又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求生的本能让混沌的细胞披上了耐寒的外壳,重新组装成了全新的模样。
这些新的有序,得以在冰天雪地中存活了下来,扇动着翅膀,翱翔在了落下的雪花之中。
蝶,产下了全新的卵。
卵,又诞出了新生的虫。
虫,在摄取了足够的物质和能量之后,化成了蛹。
蛹,再次经历了一次环境变迁,再破开的时候,里面又飞出了全新的蝶……
深渊的环境在剧变,熵之虫同样在剧变。
原本为了妥协而不得不选择的“无序”,现在居然成了让它们得以喘息的缺口。
在这个形态转变的间隙,它们可以停下来,慢慢地感受着环境的变动,然后找出变化的趋势,将自身的蝶形态塑造成可以适应环境的模样。
这些虫子虽然没有什么意识,但它们的本能在告诉它们:“无序是拯救种族的关键。”
要慢下来,让无序的时间延长,感受世界的变化,然后让这份无序稳定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应对这不断剧变的世界。
世界是混沌的,熵之虫也是混沌的。
它们想要活着,就只能让自己的混沌适应世界的混沌。
在不断的迭代与进化下,“蛹”存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虫”与“蝶”形态存在的时间相对也被缩短。
拉长无序的时间,减少不变的有序时间,才是在这不断变化的深渊中活下去的方法。
深渊的“癌变”还在持续,但随着世界的增殖,变化已经开始不这么频繁了,单个环境存续的时间开始变久。
相对的,熵之虫的无序时间也开始变久,它们宁愿慢下来观察环境变化之后再化蝶,也不愿冒着明天就被环境摧毁的风险破蛹。
它们没有发现的是,在适应了无数的环境之后,它们已经不像最开始这么“脆弱”了。
不同蝶形态的信息被留存在了无序内部,在各种极端条件下都能有效地进行应对,连带着整个生命周期的其他形态都有了相应的“环境抗性”。
深渊在癌变,熵之虫也开始脱离原本正常生物的范围,朝着某种更加奇妙的方向变化……
“卵的形态太脆弱了,能不能让卵形态也变成蛹形态呢?那样还能增加无序的时间……”
“虫形态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但是时间不够的话,又不能摄取足够的物质和能量,提供不了在重新变回有序的过程中的消耗。”
“除非,不变回有序了……”
“物质,似乎也可以简化……”
第1143章 无序化进程
“能不能永远保持无序状态?”
“这样也不需要物质了,物质只是拖累变化的累赘,不管是怎样的物质变化,都需要能量,也需要时间,这本就是可以抛弃的部分……”
“纯能量的存在,可不可行?信息的延续并不是只能依靠于物质,也可以依靠能量。”
“将无序的形态固定住,用能量构造出虫与蝶的形,并非以自身为信息传递的载体,而是用对外界的影响来定义存在,以无序的姿态在客观世界形成有序的描述。”
在拥有了一定的“智慧”之后,熵之虫开始用这有限的意识来规划起自身的未来,作为亲身经历过深渊变迁的种族,它们知道,“变化”才是让种族一直存活下去的关键,而变化的终点,便是绝对的无序。
无序是无法形成生命的,生命是信息的延续。
但这些熵之虫找到了一种办法,它们用能量固定住了自身的形,将自己的无序塞入其中,它们本身只是一种固定的规则,不去记载生命信息,但却用自身对外界的影响来锚定自身的存在。
就像是形容一个“黑洞”,无法形容黑洞到底是什么,只能用两个字来描述,一个“黑”,一个“洞”,这是黑洞本身对外界影响的描述,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它的性质,也能承载它的信息。
这些熵之虫,将自身的“遗传物质”丢到了身体外面。
当它们触碰到其他事物的时候,会让这些事物变得混沌,而这种混沌之中就包含了熵之虫的信息,预示着这种无序生物的存在。
就像从前放弃虫形态的生命一样,它们放弃了那偶然出现的意识,在完成生命的进化之后,这些意识也被抛弃了。
熵之虫明白深渊的代价机制,它们也顺从地接受了这种机制,从前它们就是这样以“另一半生命”为代价,延续种族的,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代价罢了。
抛弃物质、抛弃思想、抛弃秩序……
得到的收获便是固有的形态无法再限制它们,它们再也不会为环境所困,时间与空间成了它们游荡的乐园,混沌带来的绝对自由让这些蝴蝶能够肆意地翱翔,去到深渊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和物质的限制,它们可以不用再拘泥于形态,虫与蝶只是定格的外形,变化始终存在于内部,混沌让其可以是任何东西,也可以不是任何东西。
翅膀扇出扰乱的风,在深渊之中吹拂,它们俨然也与那些深渊中的强大生物一样,成为了某种规则,与深渊本身的“天道”融为了一体,永恒存在。
可这种无法被有序信息记录的种族,还是被永渴者写在了书里,永渴者用了特别的方法,只要是知识,就无法逃过他的手掌心。
既然有序无法描述无序,那就用无序来描述无序。
这本铜绿色的混沌之书,便是专门为熵之虫所写的。
交错的烟雾在偶然间碰撞,形成的文字在思想间绽放,无法被静态文字所记录的动态变化便在“运动”中被记载了下来。
这书上一个字都没有,却又写满了字。
莫灵得到了混沌之书的答复,又看到了“熵”与“变”,他不需要记住这些文字,就能知晓熵之虫的全部,笔画的跃动告诉了他一切,也在让他设身处地地体验那份混沌。
虫与蝶重叠在了一起,也成了阅读之人的载体。
莫灵好像自己就变成了那混沌的熵之虫,一边躺在无序的蛹中,一边化作舞动的蝶,在充满混沌的世界中遨游……
他飞过了朦胧的烟云,看到了其他的混沌蝴蝶。
他与这些蝴蝶交错飞行,飞向了同样混沌的真实世界。
永渴者的图书馆是有序知识的化身,但同样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混沌,这些混沌也成了蝴蝶飞舞的通道。
几只蝴蝶轻轻地从书桌上方飞过,座椅上的眼球望向了天空,像是在凝视着这几只蝴蝶,又像是在看着更高的天际……
蝴蝶慢悠悠地穿过书架,飞向了图书馆之外,只留下几颗犹如闪烁星辰般的鳞粉。
眼球缓缓地伸出背后的视神经,朝那鳞粉抓去,可有序的身体怎能抓到混沌?鳞粉最终还是慢慢飘落,在沉入地面之后,没了踪影。
眼球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着天空。
它似乎是想要看清什么,但一直看到眼点颤抖,眼白中充满了血丝,依旧还是没有看明白。
总有一些东西,是知识触及不到的,甚至比混沌还要混沌:
人为何无法与他人描述看到红色的感受?
一千个人眼中为何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知识之间是存在缝隙的,眼球透过缝隙,看到了那天空之上的某些东西,它似乎成了那书中的哈姆雷特,在竭尽全力地窥探着文字之外的那只“眼睛”。
寂静昏黄的图书馆里,响起了这位知识永渴者充满迷茫的喟叹声:
“你看到的我,是我吗?”
……
熵的蝴蝶飞过了管道的废墟,飞过了充满鲜花的空岛。
飞过了深渊里的最后一片星空,飞过了持剑的少年。
在混乱时空的海洋里,依然还有一些有序的存在,它们是跳跃情节中的锚点,也是支撑整个世界稳定存在的基础结构。
但可惜的是,无序的蝴蝶与这些有序的存在并没有交叉的机会,它们只是缓缓飞过,在同样混乱的空海乱流中追逐,最后到达了一片寂静的虚空。
这是渊孔的所在地,它永恒不变地守在黑夜之上,拦截着一切妄图闯入深渊更深处的有心者。
就连阳光它都不会放过,那不属于深渊更深处的温暖和光明会被它统统隔绝在外。
几只蝴蝶就这样挥舞着翅膀飞向了深渊的入口,它们是早已做好了伪装的“深渊病毒”,那完美的无序形态会让任何筛选机制都失效。
熵之虫本就不属于渊孔之上,现在只是回归到了应该存在的地方,渊孔当然不会阻拦它们。
蝴蝶越飞越快,翅膀吹起的风拂在了寂静而深邃的渊孔之上,荡起了阵阵波纹。
就像是被漩涡卷入湖水深处的树叶,几只蝴蝶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虚空中,那激荡的涟漪也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片静止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