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了几圈之后，又飞到了那台光移温控机的位置，落在了机器边上。
  熟悉的泡菜味再次出现，那台泡菜机又嗡嗡嗡地运行了起来，明明莫灵并没有去碰它。
  泡菜机上的红色数字突然开始了诡异的跳动，原本还是0，瞬间跳到了500，又跳到1000、2000、4000……一直翻倍，直到那显示屏再也显示不了，数字又变回了0。
  泡菜机一直在嗡嗡作响，莫灵也能闻到泡菜味，但机器里却好像没有泡菜，在那红色数字跳动时，机器出口的密封也突然打开，可里面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落下任何一点泡菜。
  实验室里并不只有这些奇异现象，很多设备都自己动了起来，还有些瓶瓶罐罐在发出碰撞声，当莫灵的视野转过去时，才发现它们已经调换了位置，出现在了另外的地方。
  不仅如此，实验室里还出现了人员走动的声音，随着那风吹过莫灵的身侧，他甚至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念叨声。
  “这么写……可以吧？”
  “应该可以，都这么简单了，傻子都能看明白。”
  “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被看到……”
  “我们找不到他所在的时间。”
  “当然找不到，他是唯一的。”
  “唯一……还真是没有把握，一切都是未知的。”
  “至少我们能把握唯一之外的事情，不要担心。”
  “我并不担心，相反，我很相信他。”
  “我们都很相信他。”
  ……
  那声音，只是听到就觉得很熟悉。
  即使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但莫灵听到之后，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的记忆再次翻涌了起来，视野中也慢慢浮现出了那道像素组成的人影。
  那人影从实验室的入口走了进来，莫灵看着他在实验室里走走停停，一会儿跑到实验台上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一会儿在操作区域检查设备，一会儿收拾实验过后的器具，一会儿坐在一旁的休息区发呆。
  他随手将一片刚刚从泡菜机里拿出的泡菜丢到地上，那清洁机器人也自动跑了过来，开始清理地上的垃圾，可泡菜的汁液却黏在了地上，机器人不得不来回反复地清理……
  一切都在重复，那人影有时候会分成很多个，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交谈着、合作着，在这间实验室里精心地布置着，把每一个设备的位置都放得正正好好。
  他们在操作台上画好圆圈，调整好机器的位置，拿着操作手册一次次地重复着操作，最后再将那张薄薄的操作手册放在桌上，用空空的玻璃罐压住。
  当做完一切，那些像素组成的人影纷纷破碎，就像是炸开的彩虹一样，成为一个个游离的像素点，布满了一整个实验室，又渐渐淡去。
  实验室里恢复了寂静，就像是莫灵刚刚到来时一样，只有那台机器还在发出淡淡的响声，莫灵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某位故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立刻心有灵犀地将视野探入了那机器中，在穿过机器的内壁之后，他看到了无数闪烁的像素，那些像素正在向玻璃罐中聚集，玻璃罐里的那些彩色触手也活跃了起来，从裂缝中钻出，兴奋地摇摆着。
  像素先是在玻璃罐下方构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紧接着那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闪烁的像素点逐渐定格，有了属于自己的颜色。
  那人只有身体，头部是悬在空中的泡菜罐。
  见到这么奇怪的“人”，莫灵竟没有丝毫的惊讶，他的内心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心跳反倒开始加速了起来，就像是遇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亲友，激动的心情再也无法抑制。
  莫灵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拼命地抓住这种熟悉的感觉，想要记起这人的身份，可记忆的清晰度总是差了这么一点。
  当机器中所有的像素都收缩到那人形中后，莫灵再次闻到了泡菜味，那原本空空如也的泡菜罐中突然凭空生成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泡菜，彩色的触手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顺势抓走了那些泡菜，拖进了裂缝之中……
  在触手得到“食物”之后，那完全恢复正常的“人形”抽动了一下，上方的机械手缓缓松开，他也稳稳地站在了机器中。
  机器的响动停止了，最外层的扣件也开始缓缓打开，但那人并没有等待机器完全敞开，他直接向前走去，当身体触碰到内腔壁时，碰撞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延绵的彩色波浪线，他就像没有碰撞体积一般，直接从机器中走了出来。
  莫灵按照操作手册的要求，站在两米之外，他的视野穿过那道身影，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人形的内部，是空的，只有一层薄薄的建模。
  这也没让莫灵感到惊讶，这一次次本该让他感到震惊的画面，完全没有在他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那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们在同一时间，向对方说出了相同的话。
  第1228章 陌生朋友
  莫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好久不见”这样的话。
  他还在犹豫，他的内心已经帮他做了决定，让他对眼前这久违的人影表达了思念。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思念从何而来。
  “你是谁？”莫灵看着那不断有触手摆动的泡菜罐，好奇地问道。
  他只能期待对方的回答能解答他的疑惑。
  “你不记得我了吗？”对方语气平和地反问道。
  “嗯，我忘了很多东西……”
  莫灵将自己的现状告诉了眼前之人，没有任何隐瞒，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对方是值得信任的。
  听完莫灵的讲述之后，对方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再和你讲一遍我们之间的故事，你就会想起来了。”
  “这要从我们第一次遇见开始说起，我们是在深渊的第二层相遇的，那时候我被困在黑塔之中……”
  面前这位“陌生”的朋友将莫灵带出了实验室，来到了外面的客厅，坐在了沙发上，将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这花了很长时间，每当莫灵提出自己的疑惑，对方都会耐心地解答，无论这些问题多么“幼稚”。
  “马丁……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在我被通缉之后，我就没认识过几个人类，你算一个，黎洛算一个，路由其算一个，都是我的朋友。”
  听着对方口中这些熟悉的名字，莫灵的记忆再次翻涌了起来。
  “我下了深渊两次，对吗？”
  “是的。”
  “为什么？因为我第一次没有到达深渊之底？所以重新来过？”
  “不，你两次都到达了深渊之底，只是结果不同。”
  “结果不同？”
  “嗯，第一次的你并没有成功拯救世界，第二次的你……成功了。”
  听到马丁口中的“成功”，莫灵心中并没有产生多少喜悦，反倒是突然有些心悸。
  “那代价是什么呢？”他脱口而出地问道。
  总会有代价的吧？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才回到地表？
  为什么马丁说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黎洛呢？路由其呢？
  他又为什么会和马丁在黎明塔的塔顶重逢？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灵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揪着，内心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时间的流逝带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也许是害怕埋藏在深处的真相，也许是害怕那未知的代价。
  “拯救，总是会有代价的吧？”
  莫灵明白，深渊没有这么容易战胜，以他一个人的力量也绝对无法封印深渊，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对现在所流传的“救世立方体”的故事没有任何熟悉感，就好像那不是他做的一样。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该没有任何印象。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真相，并非如此。”
  面对莫灵的追问，马丁似乎在思考着措辞，他微微低着脑袋，泡菜罐里的触手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代价……如果能够拯救所有的世界，那些代价也并不算些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马丁似乎并不想细说下去。
  莫灵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决定换一个角度询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说黎明塔吗？”
  “嗯，为什么塔顶会有这么一个建筑，像是在等着我到来一样，我一路都畅通无阻，进到这间屋子里，找到实验室，发现你留下的操作手册……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吗？”
  “是的。”马丁点了点头，与莫灵解释了起来。
  “你知道的，当深渊入口封闭之后，深渊的力量就无法渗透到地表来了，包括我使用的梦境力量，当梦境力量枯竭之后，我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慢慢步入死亡。”
  “但我还不能这么早死去，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
  “我将我的能耗降到最低，暂时隐藏进了梦境深处，紧接着再利用最后的力量，把自己分散成梦境的基石，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像素点，然后将这些像素点……”
  “注入每一位黎明城居民的身体内。”
  马丁说到这时，莫灵已经震惊得不行了，忍不住追问道：“你是怎么注入的？”
  “用疫苗，每个黎明城的居民都需要注射深渊病毒的疫苗，这些疫苗都是渊心科技生产的，我在渊心科技还是有很大权力的，于是我把我的像素点分散到了这些疫苗里，让每一位注射疫苗的居民都承载我的像素点……”
  “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虽然深渊已经封闭了，但遗物依然能够使用，我本身就是一件遗物，我还可以利用‘换血’获得不属于我的力量，也可以利用‘换血’达成一些事。”
  马丁继续解释了起来。
  “我将我的像素点注入黎明城居民的体内之后，他们的梦境就与我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获得了梦境的力量，但力量浓度太低，他们并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在将所有人与我联系在一起之后，我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梦境的力量，便不需要再从深渊获取力量。”
  “每个夜晚，每个沉睡的时刻，人的念想就会化作梦的基石，在这些基石上长出各种各样的果实，而我便可以借助留在他们体内的像素点窃取这些果实。”
  “虽然每个人能够产生的梦境力量都很少，但整个黎明城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份可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