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次拿起手机，周知时才认清自己的心思。
  ——他想去看言漾。
  这样不行，说好的远离，再加上言漾看过医生，没什么问题。
  他就算去了也毫无作用。
  不能去。
  周知时趴在桌上，脑袋埋进手臂中，深吸一口气。
  “叮咚。”
  大门铃声响起，正在清点物品的管家有些意外地点开一旁屏幕。
  认出门口站着的青年，管家按下开门按钮，顺带上楼通知言漾。
  “少年，您的……”他顿了顿，不知如何形容，斟酌着开口，“您朋友来了。”
  言漾能称之为‘朋友’的实在太多。
  他不感兴趣地背对着管家，敷衍地嗯了一声，手指不断刷新着手机消息。
  毫无动静。
  少年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敲着手机背面，表情不明。
  “上次在家里留宿的朋友。”管家补充一句。
  言漾立即放下手机：“周医生？”
  管家点头：“是的，他已经来了。”
  眼睁睁看着言漾坐起身，抓乱头发，眼眶泛红的模样，管家沉默着离开。
  下楼时刚好碰到进来的青年，管家点头一笑，指着楼上示意他从电梯进入。
  “言漾还好吗？”周知时停下步伐，想向管家确定一下言漾的状态，如果没问题就不上去了。
  管家看出他的内心想法，没说太多，只保持笑容：“少年正在房间休息。”
  周知时道谢，进入电梯。
  通过上次记忆，他停在房间门口，尝试伸出手，然而在即将接触到把手的一刹那蓦然止住。
  迟疑期间，门后响起沙哑的嗓音：“是周医生吗？”
  周知时反射性推开门。
  昏暗的房间中，少年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精神萎靡虚弱，眼皮看着都没力气支撑，正不停轻颤。
  “你还好吗？”周知时回过神，走进房间。
  “我没事，周医生怎么来了？”言漾低咳两声，准备掀开被子起来。
  “我就来看看你，你不用起来。”
  可怜的样子让周知时连忙按住言漾身体，重新将他按回去，眼里流露着真切的心疼。
  言漾静静盯着他一瞬，在他发现之际敛眸看向他放在被子上的手，不禁低笑。
  “谢谢周医生来看我。”
  “你是感冒发烧吗？”周知时问。
  “嗯，现在没问题了。”言漾手指微动，在食指快要触碰到那发红的指尖时，周知时倏然站起身。
  他手指拐个弯，与另一只手交合，抬眸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一切好似没有发生。
  “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青年并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对于不知道聊什么感到别扭，下巴紧绷成不自然的弧度，他指了指门，“那我就先回去了。”
  言漾没说话，周知时也没急着离开，对视三秒，他才恍然惊醒，内心狠狠唾弃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离开难道还想听言漾挽留他吗？
  果然一靠近言漾脑子完全不正常了。
  周知时转身，拍拍额头后双手垂在身侧：“你要好好休息，认真吃饭，等你好了我们学校见。”
  “……你可以陪陪我吗？”手指被人抓住，对方像是反应过来这样不对，松开手的同时又不愿意真的让周知时离开，只能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袖口，语气带着不可察觉地乞求。
  “不……”后面一个字在对上那湿漉漉随时能泛起泪光的眼眸时止住，周知时脑子一抽，浑然记不起自己那些想法，直接改口，“好吧，我陪着你睡着之后再离开。”
  “谢谢你。”少年弯唇松开手，声音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周知时扶额，佩服自己时刻改动的念头。
  算了，本来就是医生，照顾一下患者也没什么。
  周知时脱下外套，挽起衣袖，发现没有自己能做的，无意间对上少年盯着他的目光，莫名手脚发麻，喉咙发紧。
  “你，你吃饭了吗？”
  “没有。”言漾摇头。
  “那我去看看找点吃的。”周知时抬脚离开卧室。
  他还没来得及走到电梯口，管家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了。
  “双份？”注意到饭菜分量，周知时有些疑惑。
  “这个时间点我觉得您没吃饭，所以自作主张准备了一份。麻烦您了。”管家递给他。
  “谢谢。”周知时道谢，“应该是我麻烦您了。”
  正好他下班后着急过来，没有吃饭。
  周知时重新返回房间。
  坐在床上的言漾手中多了一本书。
  他并没有看，只是侧着脑袋望着黑沉的窗外，皮肤白到毫无血色，随着长睫眨动，整个人透着一种形容不出的孤僻脆弱，令人不自觉怜惜，产生出浓烈的保护欲。
  “言漾，吃饭了。”周知时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几分。
  “麻烦周医生了。”言漾弯眸，原本病弱的脸因这一笑沾染上几分生气，仿佛没有灵魂的画，忽然活了过来。
  “不麻烦。”周知时递给他碗筷，正想问要不要下来吃时，言漾抓起筷子，手一松，筷子跌落。
  周知时眼疾手快接住，下意识说：“我喂你吧。”
  反应过来，他观察着言漾：“你介意吗？”
  “不介意。”言漾轻轻摇头，抿唇道，“麻烦周医生了。”
  能看出他似乎非常怕麻烦自己，周知时笑着说：“没事的，不麻烦，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周医生对谁都会帮忙吗？”言漾突然盯着他问。
  “当然不是。”周知时没多想，顺着他的话回答，“我只会帮熟悉的人，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言漾低声重复：“原来我是周医生最熟悉的人。”
  他的语调缓而慢，沉静低沉，像是在说什么誓言般虔诚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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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饭饭]久等
  第44章
  周知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次是真的察觉出言漾说的话不对劲, 但依旧无法确定是哪种不对。
  他在言漾抬头看来时先一步避开视线。
  “谢谢周医生。”言漾伸手接过碗筷，“听了周医生的话后好多了，我可以自己吃饭了。”
  指尖触碰在一起, 言漾没什么动静, 周知时整个人僵如笔直的竹子。
  直到言漾开始吃饭, 他还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 无法回神。
  “不用谢。”周知时艰难开口, 双手插入口袋, 被碰过的地方还能清楚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房间里只剩下吃饭的轻微动静。
  周知时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也要吃饭, 背对着言漾, 快速解决饭菜。
  “家里人让我去相亲，周医生怎么看？”身后少年毫无征兆地开口。
  周知时差点将口中的饭菜喷出去，含糊不清道：“相亲？你才多大，这么着急吗？”
  “是啊。”言漾苦笑一声, “他恨不得用我换取更多的利益。”
  周知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氛围压抑得厉害, 原本好吃的饭菜也变得味同嚼蜡。
  “你的想法最重要。”沉默片刻，周知时扭头面向他, 郑重道,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你都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拒绝了。”言漾轻声说, “毕业后我还能见到周医生吗？”
  话题跳跃太快，周知时还沉浸在上个话题的伤感中，突然听见他提及毕业后的事，怔住片刻，才莞尔一笑。
  “当然可以, 到时候空闲了我们可以出来一起吃饭。”
  “仅此而已吗？”言漾似感慨般询问出声。
  他静静地坐在那，双手乖巧地搭在被子上，手指修长如玉，安静时眉眼显得无比温顺。
  周知时不敢多看，确定不了他那句话的意思，总觉得他在遗憾什么，试探性道：“当然不是，你想见我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言漾弯了弯黑眸，“我记下了。”
  没了能聊的话题，房间逐渐变得静默。
  吃过饭，周知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眼睁睁看着言漾进入浴室，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八点了。
  等言漾出来，他就该回家了。
  周知时坐在椅子上，观察四周。
  言漾房间很大，但没放什么东西，显得极为空旷单调，装修风格偏冷淡风。
  刚观察完，浴室门打开。
  周知时一时间紧张到不知道该看向何处，直到脚步声停在他身侧。
  少年的声音席卷着淡淡的热气一同而来：“周医生？”
  “怎么了？”周知时不自然偏头，没想到言漾正以俯身的姿势盯着他，这一动作整个人差点怼到言漾那张因为洗澡而发红的脸上。
  他愕然一惊，猛地后退，拉开安全距离。
  少年头发已经吹干，有些凌乱，灯光下的面容精致温和，唇角含着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