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把灯船      更新:2025-10-13 10:45      字数:3291
  胃里饿得有些难受了,钟情摸了摸小腹,想起庄严也还没吃饭,估计这会儿比他还饿。他好歹还在打游戏的间隙吃了两块饼干垫一下呢。
  车队应该还有好一会儿,就这么饿着可不行。
  他回帐篷里拿出自己的包,把里面的东西往庄严面前一倒,笑盈盈问:“庄严,你想吃什么?我让你先挑。”
  面前的食物都是薯片一类的零食,是金尊玉贵自律养生的庄大少爷绝不会碰的东西。但是钟情很喜欢,高热量好味道的食物就像游戏一样能让他暂时忽略疼痛,当然也就像游戏一样,是他与庄严之间不多的分歧之一。
  每次发现他偷偷摸摸吃零食,庄严势必要责备几句。
  庄严看着钟情。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浓浓的兴味,是一种看见恶作剧将要得逞的愉悦和兴奋。这样的钟情是很少见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恹恹的,似乎总有什么事情让他烦躁。
  若是换做今天以前,庄严会无比珍惜这个样子的他,爱屋及乌,喜他所喜。但现在,他心中只有无限悲哀,甚至为钟情这份与他大相径庭的喜悦感到愠怒。
  他几乎想要就这样把他未曾出口的话一股脑说出来,然后亲眼看着面前这双戏谑的眼睛,变得慌乱,变得惊恐,变成某种他想象不出的情绪。
  钟情正疑惑庄严怎么不选,视线下移看见他那只被包得像哆啦A梦的手,噗嗤一笑。
  “我忘了,你现在不方便。”他兴奋得都顾不上自己身体的隐痛,撸起袖子,“我来喂你吧。”
  他有心拿辣椒凤爪为难庄严,但到底还是没敢,退而求其次选了一罐八宝粥。
  这也够钟情高兴的了。
  庄严,这个十六岁就成为A市顶级豪门继承人的大少爷,吃穿住行举手投足都仿佛模板一样精确标准,他本该在宴会上用刀叉或是在派对上摇红酒,现在却在深山老林里,老老实实一口一口舔八宝粥罐子里糖度超标的塑料勺。
  哈哈哈哈,他庄严也有今天。
  钟情的幸灾乐祸都快满溢出来了,庄严实在忍不了,突然咬住送到嘴边的小勺子。
  钟情一扯,没扯动,再一扯,这回庄严松了口。只是他松口松得不够干脆利落,所以钟情把勺子抽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从猛兽嘴里拔出猎物的骨头。
  “钟情,我有话跟你说。”
  钟情心中笑他明明都破大防了还要装得一本正经,面上故作不知,“说啊,我听着呢。”
  他语气中一派轻松散漫,全然不知接下来听见的那句话会如何决定他的命运。
  第33章
  那句已经偷偷练习过无数遍的话就缠在舌尖,即将出口前还是被扼杀。
  庄严终究不忍见到钟情此时眼中的光彩消失,低声道:“钟情,别冲动。这不是小事,你需要再考虑一下。”
  “至少……不要在今晚。”
  钟情想了想:“行吧。”
  他本也没想过几句话就能让庄严相信他的“真爱”,对他们这样的出身来说,这两个字是可笑、可憎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钟情都不曾再提起过告白。
  他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又恢复成从前那样没骨头似的懒散模样,山谷中精神振奋的那个他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钟情其实是在等待。
  等他救下的那个女孩和男朋友彻底分手,走出情伤;等他想到一个精妙绝伦的办法,足以向庄严证实他的“真爱”不是虚言。
  同时,他也在等庄严。
  庄严这几天明显魂不守舍。他向来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即使刚当上继承人接受家族秘密训练的那两年,也从来没露出半分焦躁不安来。
  所以现在一有异样,立刻就被钟情瞧出端倪。
  钟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别扭的庄严。
  说每句话之前都要在心中先斟酌一番,像是生怕话题转移到他不愿面对的事情上,但暗地里又总是忍不住观察钟情,拐弯抹角地想要知道钟情对这件事的看法。
  明明讳莫如深,却又百般试探。
  跟电视里那些担心孩子青春期叛逆乱谈恋爱的保守家长们一模一样。
  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庄严开诚布公和他谈一谈,钟情无比感慨——
  好一个父爱如山,沉默是金哪。
  一直到坐上回程的专机,钟情都安安分分,没有再做什么,甚至没有和那女孩见一面。
  庄严看着一上飞机就埋头大睡的钟情,悬了几日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他松了口气,像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
  *
  假期结束后,钟情重返学校。
  庄严因为公司的缘故,请了上午的假。不过他们前一天晚上就约定好派陈特助中午来学校接钟情,一起用午饭,再一起回学校。
  陈特助对自家少爷这种难舍难分的强迫症习以为常,开车到学校后,等了半个小时,仍没等到人。
  他知道这位钟小少爷自幼有家里娇养着,长大有兄弟惯着,向来没什么守时的观念,总爱磨磨蹭蹭迟到个几分钟。
  但迟到半个小时,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他先是给钟情打电话,连打几个打不通,立刻就给庄严打过去。
  庄严沉着脸吩咐陈助理带人沿学校外的餐厅挨个找下去,一面让人去联系他和钟情往日去过的会所。
  他自己则用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回学校。
  一路上他给钟情和钟家其他人都打过电话,毫无例外没有音信。
  钟情的电话仍旧打不通,钟家人一问三不知,反倒好奇怎么连他也会不知道钟情的行踪。
  上最后一节大课的教室里还有几个学生没走。
  庄严刚踏进门就察觉到古怪的气氛。
  地板上还有未清扫干净的彩带,几片玫瑰花瓣凌乱散落,气球漂浮在空中,被天花板拦住,飞不出去。他就像是一个在宴会上迟到的客人,闯进去的那一瞬间,宴席上所有宾客的快乐兴奋都被按下休止键,全都抬头用异样地看向他。
  然后,庄严在他们口中听见一个他藏着掖着好几日,不敢让钟情知道的名字——
  白悦。
  是湖边救下的那个女孩的名字,钟情向她告白了。
  在庄严没在他身边的时候。
  庄严回到车里。
  派出去寻找的人都渐渐捎回消息,都说没有见到钟少爷。
  庄严仅仅攥住方向盘,他用了极大的力气,虎口处将将痊愈的伤口再次崩裂。
  眼前越来越频繁地闪过钟情说“真爱”时闪闪发光的模样,频繁到闭眼时脑中划过触电般的疼痛。
  疼痛让他全然冷静下来。
  不在他身边,不在家里,不在学校,也不在偶尔才去一次的场馆。
  还会在哪里呢?
  庄严知道答案。
  他甚至从一开始就想到过,只是因为不愿承认,故意忽略过去。
  他重新睁开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此刻眼下青黑,双眼遍布血丝。
  他点燃引擎,车速逐渐加快,朝既定的地方疾驰而去。
  庄严推开马场的门时,钟情正把牵马绳交到小女朋友的手中,然后握住女朋友的手,顺带也握住牵马绳,领着身后的枣红马在训练场中一圈圈慢慢走着。
  掌心下是女孩子绵软的手背。
  钟情有点不好意思,但粒子填补带来的无痛和平静很快消解了这点害羞,他感觉舒服得就像在云端漫步。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见来人是庄严,立刻笑着朝他挥手。
  “庄严,快来,给你介绍我女朋友,白悦!”
  但庄严没有过来。
  他抬步迈上看台,背着光坐下。
  他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钟情只能感觉到他正不错眼地盯着他,但无法分辨他的表情。
  钟情突然想起什么,牵着女朋友一块来到储物柜,翻出背包里的手机,看到那上面一长串赤红的未接来电。
  他一拍脑袋:“抱歉啊庄严,我告白后太激动,把跟你吃饭的事给忘了。”
  见庄严不说话,他曲肘靠在看台前的栏杆上,歪头微笑,“不是吧?你真生我气了?这么大喜的日子你确定还要生我气?还是不是好哥们了?”
  庄严沉沉看着他。
  看台的位置较高,钟情还微微俯身,这样看过来的眼神就是全然仰视的,带着点点讨好的笑意,是知道自己理亏在撒娇。
  钟情不爱笑,更很少这样笑。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庄严都会妥协,即使半夜十二点还要游戏机,也会无可奈何地给他。
  但现在庄严的视线不在那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上。
  他在看他们交叠的手。
  钟情丝毫没觉得自己时刻牵着女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马毕竟是大型动物,对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具有一定危险性,他当然不可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待着。
  察觉到庄严的视线,他甚至还骄傲地和女朋友手拉手晃了晃,坏心眼地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