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作者:把灯船      更新:2025-10-13 10:46      字数:3299
  “阿情……原况野和照片,你只能选一个。”
  良久,钟情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床单上。
  那方寸屏幕是房间里仅有的亮光,若这一点光明能在钟情眼里成像,他就会发现,那上面不是他想要的不堪入目的艳照,只是一张在正常不过的睡颜。
  半张脸都掩藏在被子下,只露出安详沉睡的眉眼,无端的岁月静好。
  宫鹤京关掉手机,他们的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宫鹤京隐隐嗅到缅栀子的味道,在这象征希望和新生的甜腻花香中,他将钟情揽入怀中。
  第一次,以“宫鹤京”的身份,抱住他的爱人,轻声诱哄:
  “我只求一半的你,阿情,这并不贪心。”
  *
  钟情开始躲着原况野。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努力冷静下来。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也没有作用。
  他并不想去弄明白喝醉酒的那天晚上究竟是他们的第几次,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无法将两个男主分辨出来,他只想将这个可怕的意外扭转成任务的催化剂——
  宫鹤京的确够卑鄙,但也的确为他提供了一个能合情合理离开原况野的理由。
  痴恋原况野的小白花,在得知自己竟然愚蠢到失身于他人,只会无比懊恼愧疚。而愧疚,是毁掉爱恋最强大的武器。
  愧疚会让人逃避。
  面对原况野的邀请,钟情头一次心狠地拒绝,却没有引起人设机制的半点动静。
  他依然对原况野很好很好,甚至比过去还要好。
  会学着亲手为他熬汤、会四处寻找保护嗓子的食物、会一秒一秒研究他新写的乐谱,写下一大篇听后感,就像原况野照顾他那样照顾原况野……但是他不见他。
  一个缩在房间一步不出,一个时间都被琴房和彩排填满,几天里零零碎碎的见面时间竟然还不到三个小时。
  不知原况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弹幕也对此疑惑不解。
  房间里的机位到了深夜会自动断电,但走廊上的摄像头会24小时不断录制。所有观众都看见了那天晚上钟情是被谁抱进房间,又是谁被堵在门外,敲门却始终无人应。
  [这俩最近有点不对劲啊。难道钟钟终于变心了?我‘惊情’大邪教终于要壮哉了?!]
  [只有我在思考为什么当时没有人给旷野开门吗?如果钟钟和宫大只是在房间闲聊的话,应该不至于不给开门吧?难道是太激烈导致没听到?啊啊啊我恨,为什么走廊机位收录声音的设备这么差,啥都听不到啊!感觉错过一个亿……]
  [你们不觉得真正诡异的是,旷野没敲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确定钟钟到底在哪里,而是去找造型师剪了个寸头!更诡异的是,第二天,宫大也剪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寸头!别说声音,但凡近视眼隔个五米十米,都能把他俩认错。]
  琴房里的琴声越来越沉闷、也越来越哀伤,似乎不善言辞的作曲者将一切情绪都融进音符,趁着夜晚,统统发泄出来。
  那是原况野在舞台上演奏的第一支曲子,《蘑菇》。
  指尖在琴键上用力地按动,乐声像潮水一样涌出,带着咸涩的腥气,好似每一个音符都刚在海水中浸泡过。
  这样的情绪穿透层层墙板,惊醒了睡梦中的钟情。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翻身下床,裹着毛毯打开门,下楼朝琴房走去。
  他没有带盲杖,赤着脚循着音乐声,一路悄无声息摸索到琴房门外。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乐曲中传递出的悲伤与困惑。
  不该是这样的。
  剧情中决赛的乐曲应该是一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振奋人心的神作,应该和初舞台截然不同,这样才足以显现男主在这段时间里的成长。
  如果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即使得到冠军,依然违背了世界意志的本意。
  钟情裹着毛毯,缩在门边坐下。他倚着门板静静听着琴声,自始至终不曾惊动里面的人。
  直到天光微凉,里面的人弹琴弹到十指发烫,照例出去浸泡凉水,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地上裹在毛毯里缩成小小一团的人。
  他半跪下来,滚烫的指尖抚摸过钟情的脸颊。
  弹幕被迷得神魂颠倒:
  [天啊,要是我打开门看见这个样子的钟钟,就算他做了再糟糕的事情,我也会原谅他。不就是绿帽子吗,我抢着戴!给我亲啊原况野!这样都能忍得住不亲,你还是人么?]
  感受到脸颊上的温度,钟情惊醒,一双眼懵懂地朝向原况野。
  好半晌,他终于启唇,在无数弹幕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中,说出这几日以来他们的第一句话:
  “况野,我们分手吧。”
  第114章
  “为什么?”
  原况野轻声问,嗓子里有过度使用后的沙哑。
  “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话出口时钟情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也曾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全是我的错。”
  “钟情。”原况野急切地说,“你忘了吗?牵牛花的花语是爱情永固。”
  钟情小小地笑了一下。
  他终于想起之间是谁在他面前将一切过错都独自揽下——是宫鹤京。
  然而现在的他也像那时的宫鹤京一样,承认错误不是为了面对或是补救,而是为了更深的伤害。
  他学着记忆里宫鹤京的模样,冷漠地说:
  “可是况野,牵牛花朝生暮死、微不足道。”
  面前的人沉默良久,久到钟情几乎都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他终于开口。
  “既然微不足道……”
  原况野抚过他的眼尾,那里的睫毛被眼泪沾湿,很可怜地耷拉下来,“……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
  钟情无言地别过头,避开他的手。
  来时早已准备好的那句“移情别恋”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忽视了之前对男主言听计从带来的巨大惯性,让这具身体模型没办法面对男主说出任何狠心绝情的话——
  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男主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能轻易让剧情滑出轨道,而当他这个男配想要扭转剧情时,却次次都如此艰难。
  钟情几乎想在这种角色等级之间的压迫下落荒而逃。
  他竭力想着他能说出口的理由:
  “我累了,我腻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只想回家。”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你疯了!”钟情一惊,推开原况野想要来抱他的手,“马上就是决赛,你要在这个时候退赛吗!”
  话出口后他立马意识到这句话听着男主耳中必然是关心大过责备,冷静下来后漠然地补充道:
  “你当时和节目组签署的合同上有违约金,会赔得你倾家荡产。”
  然而原况野相当理智:“这不算理由,钟情。”
  钟情闭了闭眼睛,为男主的油盐不进。
  “况野,到此为止吧。”
  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就到这里不好吗?趁一切都还早,就当这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还早?”
  原况野在那一瞬间怒不可遏。
  他握住钟情的手,带着他强行去碰自己的额头。覆盖在上面细软的卷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剪过的、烫直的短发。
  “只要你一句喜欢,我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钟情,我是因为你喜欢才来到这里的,现在,你却要抛弃我吗?”
  失去视力后对气息的感知会变得极为敏锐,钟情陷在男主的怒火之中,强行压下去的退意又开始萌生。
  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堵住他的退路。
  和面前人一模一样的声音,显然只会是宫鹤京。
  琴房的动静不可能穿破层层墙板传到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但他不知为何还是来到了这里。
  “已经很晚了,原先生还是行行好,不要在深夜扰民。”
  宫鹤京强势地挤进地上的两人之中,握住钟情的手,双眼却紧盯着另一人不放,冷笑道:
  “明知答案是什么,却还要再问。原老师,何必自取其辱呢?”
  原况野冷冷地回视:“我们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吗?”
  宫鹤京看了眼琴房地板上凌乱的稿纸,反唇相讥:
  “大晚上的,干嘛火气这么旺?怎么,写不出来新歌,江郎才——”
  掌心被小小地一握,宫鹤京心下一怔,没能说完这句话。
  钟情低低道:
  “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宫鹤京沉默一瞬,心中怅然叹息,却听话地伸手替怀里人裹紧毛毯,扶着他站起来。
  他懒洋洋抬起眼皮朝愣在原地的原况野看了最后一眼,在那张脸上看到同样的伤痛。
  他想爱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无论被爱还是不被爱,无论是他还是原况野,都这样受尽折磨。
  原况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