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作者:
把灯船 更新:2025-10-13 10:46 字数:3270
簇拥在这片十字架的丛林之中,钟情仿佛才是他们信奉的那位神明。
但他只是拨开那片丛林,慢慢踱步到贝尔面前。
冰凉的指尖探进衣领,挑出铂金项链,拽断后取下银十字架吊坠,再将断裂的项链扔回他身上。
光秃秃的项链挂在领口的蕾丝上,扔过来的一瞬间,贝尔的睫毛像那里的蕾丝花边一样轻轻颤抖。
颈边的皮肤还残留着象牙般的冰冷触感,他低下头,看见衣领上沾染的一点白色巧克粉。
面前的人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只有最虔诚的信仰才能为我带来胜利。”
十字杆架在象牙球杆下,一球击出,眼花缭乱的滚动之后,所有小球全部落入袋中。
钟情拿走仅剩的那颗白色母球,掏出胸膛口袋里的硬币,漫不经心地在手上抛玩着。
“一球清桌,真是走运。看来今天我要大赚一笔了。”
圆形的硬币抛至最高点时闪烁出金属的光辉,落在球桌的绒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它静静躺在那里,贝尔终于看清——
那不是硬币,而是筹码。
“贝尔。”
钟情微笑着回首,烛光打出他一半侧影的轮廓,另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
“你不为我祈祷吗?”
第134章
这个时代的纸牌游戏还叫“叶子戏”。
由丝绸装裱而成,木刻版印上图案,在驼铃或是船桨声中,和香料、瓷器、茶叶一起,从东方来到这片大陆。
这种来自神秘东方的叶子牌一踏上这片土地就被广泛接纳,人们研究出用本土便宜材料仿制的方法后,纸牌游戏便席卷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赌场。
但真正远道而来的东方纸牌依然是只属于贵族的奢侈品。
雪白丝绸在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印在其上的陌生人物肖像线条流畅、色彩鲜明,图案的头顶和脚下绘着长短不一的线条,这就是纸牌游戏明面上被教皇国禁制打压的原因——
那是十天干与十二地支构成的卦象,是东方神秘而邪恶的卜术。
在这片大陆,占卜和预言就像巫师一样让人厌恶,是异端的邪术。
现在,这些邪恶的纸牌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摊开在黄金球桌上。
它们沐浴着这处温泉行宫钟最明亮的水晶灯光辉之下,绿色天鹅绒将丝绸的雪白和颜料的血红映照得几乎能刺伤人眼。
比那更刺眼的是坐在球桌上的那个人。
来自东方的卜戏,来自东方的美人。
一切浑然天成,仿佛那副丝绸制成的纸牌越过茫茫沙漠或是海洋就是为了出现在他手中。
球桌两端放着两张高脚凳,但钟情在赌到第二场的时候就离开座位,爬上球桌,置身在筹码与纸牌之中,踩在堆积如山的黄金与珠宝之上。
周围人头攒动,男人们紧紧围着他,黑压压一片,将金山上的钟情衬成一个弱小的黑点。
对面的人换了又换,他却不曾下过牌桌。
身旁的黑猫一开始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摇晃的骰子,渐渐犯困起来,依偎在钟情脚边,面朝壁炉沉沉睡去。炉火将它的皮毛照成赤红色。
它的主人已经输出一个恐怖的数字,但他自始至终不曾朝周围的珠宝看过一眼。
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一堆珠宝里到底那些是他赢下的赌资,他的对手也并不在意,因为——
“我要一朵玫瑰花,殿下。”
赌赢的那个人剪下玫瑰的尖刺,递给钟情。
“我希望您能将它放在胸口。沾有您皮肤温度的玫瑰,抵得上一万枚特雷斯金币。”
钟情接过鲜花,将它插在衣襟里。
他的领口早就被解开了,因为第一场赌局的赢家要走的便是他的领针。
然后是领巾、胸针、口袋里的蚕丝手绢、袖口处的翡翠袖扣、红宝石耳钉还有珍珠项链,甚至象征公爵身份的翡翠肩章和代表教皇宠爱的钻石尾戒。
赢家们亲手摘下他身上的珠宝,解开他礼服上的扣子,隔着一层布料抚摸他的身体,搜刮那些剩余的、不为人知的、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
从他身上褪下来的那些东西,那些饰品、手绢、以及蕾丝手套,每一件都被围拢的人们传阅着。
这些年轻高傲的贵族们低下头颅,像狗一样狂热地嗅闻着宝石与织物上的香气,然后被某个等待多时的人不耐烦地抢走,再然后是下一个、下下个……
最后被它们真正的得主带着傲慢的微笑私藏入怀中。、
这一切钟情视而不见。
他又输了一局,赢家坐在他对面,双眼紧盯着他踩在黄金珠宝之上的长靴。
“我希望能亲吻您的脚。”
异端审判局未来的继承者轻声呢喃着,起身离开座位朝钟情走来。
“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乞求神明饶恕时那样。”
“行啊。”
钟情漫不经心道。
他相当配合,取出胸口温热的玫瑰花,将它随便朝人堆抛去。
然后在哄抢声中闲适地坐下,一条腿曲起踩在球桌的边缘上,另一条腿顺着边缘垂下。
那是一条笔直修长的腿,即使坐在高高的球桌上,脚尖依然能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地。
刽子手阿尔切半跪下来,捧着那只脚,让它踩在自己膝盖上。
他轻轻吻着鹿皮制成的马靴靴头,解开靴身两侧交错缠在铆钉上用以固定皮料的维京手梭编绳——
相比起后来居上的绑带和勾式纽扣,这种古老的系带方式因为太过麻烦已经被民间摈弃,只有嫌得无聊还有仆人伺候的顶级贵族还在用这种系带彰显品味。
手编系带解开,靴筒垂下,露出雪白的从长袜,和那层蕾丝之下、在炉火照耀中若隐若现的纤细脚踝。
长袜依然是繁复的系带设计,阿尔切子爵隔着一层布料亲吻凸起的脚踝骨,一只手已经搭在那条袜带上。
人群之外,轮椅上的人双手紧攥,腿上的烙印一阵阵发烫、发痛。
他眼睁睁看着钟情百无聊赖地任由面前人的侵犯。
那个刽子手,袖筒中藏着的纯银十字锥不知穿透过多少异端的锁骨,此时却贴在钟情小腿上,动情地摩挲着。
在袜带即将扯落的一瞬间,轮椅扶手狠狠撞上阿尔切的脊背。
他吃痛,回头怒瞪着来人。
整个阿尔切家族成员都是在异端的鲜血之中浸泡长大的,一个见惯鲜血与死亡、甚至会亲自动刑送那些异端下地狱的人,在极端愤怒之下的一瞪足以让意志不坚定者胆战心惊。
但贝尔毫无畏惧,他凝视着面前的小刽子手:
“滚开!”
阿尔切几乎是发怒着就要扑上去,被钟情用另一只齐整穿着靴子的脚踹开。
他迅速恢复冷静,低头卑微却语带威胁道:
“殿下,这可不够。我渴望亲吻的是您脚背上的皮肤。”
“差不多得了,给我把鞋穿上。”
阿尔切不动:“但是只有这样才能粉碎您为我签下的借条。”
钟情似笑非笑看了贝尔一眼:“但是希拉德克伯爵似乎不太赞同。”
阿尔切恶狠狠道:“今晚您才是宴会的主人,您可以将他赶出去。”
“把他赶出去了,谁来为我的胜利祈祷呢?今晚我可离不开他。”
这句话没有半分方才的恶趣味,柔情似水柔情蜜意,就像情人间的絮语。
钟情凝视着贝尔,在看到那双通红的眼睛被这番话引诱得长睫微颤时,骤然冷酷恶劣地说出下一句话。
“把他绑起来,别让他在这里碍事!”
贝尔被这番陡转直下的情景刺激得双目几乎要泣血。
绑缚他的绳子是故意找来的粗糙麻绳,缠绕过他的身体时,贵族们被他眼中的仇恨惊得一时间谁也不敢动作。
气氛陷入古怪的沉默,只有钟情翘着腿坐在球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开门声打破沉默。
沉重的大门打开,教皇高大的身形走进,穿堂风吹进来,壁炉里火焰跳动,将他的倒影也衬得庞然而诡谲。
教皇的威严让这些荒唐的贵族们不敢直视,行礼后纷纷低下头去,回避他的视线。
钟情看着教皇一步步走进,也将他走过后才敢抬头的贵族们担忧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唔,今天轮到审判者。
看似眼神空无一物,实际上刚走进时视线就一直牢牢黏在钟情那只没穿靴子的脚上。
界限模糊的面容看不清那眼神中的深意,钟情存心逗一下这个总是一脸严肃的审判官,长腿一伸,脚尖搭在面前人的腰封上,轻易地就将他勾过来。
“你来得正好。”
双腿环住教皇陛下的腰,双手也搂上他的胳膊,再顺势撸走他手上的曜石扳指,扔给仍跪在地上的阿尔切。
“这下能还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