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
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1 字数:3308
纪昌脸色一白,连忙辩驳:“下官冤枉,王爷明鉴,那灾民实在太多了,每日吃饭用药都是银子,下官也实在是没办法,才将他们安置在那,好歹是有了个容身之所!”
“那纪侍郎将账簿拿出来吧。”容瑟冷冷瞧他,“本王要瞧瞧,反反复复煎煮的药材、几粒米都瞧不见的粥,到底是花了朝廷多少银子。”
纪昌瞬间萎靡下去,心虚垂头:“这……这……”
显而易见,他拿不出。
容瑟瞧向罗陵,目光沉沉,“罗尚书总该有账目,你拨的那些银子,莫非不够灾民们用?”
“断然不可能。”罗陵当即否认,“户部有账可查,这次因桐县地动,前前后后户部共支出二十万两白银,怎会不够灾民吃饭。”
纪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苍白几分。
“那问题出在哪,不必本王多说了吧。”容瑟依旧从容,但脸色冷淡,话锋一转,“那就说说曹家公子的事吧,本王下令将姣兰苑清空,自然是因姣兰苑中有不少屋子,可暂且安置灾民。曹公子如此怒气冲冲地进宫来告状,是以为本王的决策何处不妥?”
曹昊昀呐呐无言,咬了咬牙,“那禁军,禁军也不该将我们赶出去!”
“那要如何?”容瑟冷声,“想必禁军应当是好言相劝过了吧,若是曹公子自己乖乖出来,怎会被人赶?”
曹昊昀反驳道:“我是花了银子的!凭什么被赶出来?!”
“凭那是皇室所有!”容瑟沉声,“且不说曹公子究竟给了多少银子,皇室不想做这桩生意,你就得将姣兰苑让出来。遑论桐县之灾事发突然,不知多少百姓死于天灾,朝廷拨款救灾,禁军晋北骑冒险救人日夜不分,敢问曹公子身为世家子弟,又做了什么?”
曹昊昀脸颊涨红,分明觉得自己没错,偏偏不敢与容瑟对视。
“纸醉金迷,贪图享乐,一无是处。”
容瑟讥讽总结,随即淡淡望向曹伦,凉凉道:“曹大人,真是养出了个了不得的好儿子啊。”
第127章 风寒
容瑟的口吻傲慢,几乎是在训斥曹伦。
曹昊昀哪里忍得,分明年纪相差无几,容瑟却在他面前如此高高在上,脸当即一黑,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说话。
曹伦已先一步俯身道:“臣教子无方,还请王爷息怒,既然王爷要用姣兰苑,那就让出来也无妨。”
“哪儿的话。”
容瑟摁了摁额角,眉眼间带了几分倦色,淡淡道:“可不是让给本王的,本王又不曾去宴请宾客纵酒享乐,桐县的百姓便是大晋的子民,百姓有难,朝廷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说到这儿,容瑟摇摇头。
“罢了,皇帝恐怕还是不懂。”
许是前些日子太累,午后那一觉没缓过来,从东市破庙来宫里的一路上,容瑟便总觉得疲惫,眼下更是提不起精神,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才云淡风轻地接着说:“陛下想亲政,也该先学会如何治国,皇帝不是享乐的,这天下局势和百姓的生计都压在天子的肩上,若天子扛不起来,百姓自然也不会认。”
容瑟话说得坦诚,但并非为了教导容靖,他知道容靖那个德性也就这样了,说这话无非是告诉容靖一个事实:你不配做皇帝。
果然,容靖脸色难看了起来。
皇帝就该是万人之上指点江山的天下共主,他本该手握权利说一不二,那些布衣百姓算什么?他们天生就该服从天子,生杀予夺都在天子一念之间的蝼蚁罢了,他们的生死本就无足轻重!为了那些灾民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他们哪里值得?
容瑟假仁假义,凭什么来教训他!?
容靖心中有不服,有怨气,但却不敢说,只能僵硬地挑了挑唇角,说道:“皇叔教训的是,可是——”
“没有可是。”容瑟有些烦躁地打断他,瞧向曹伦的眼神已经带了责备,“看来曹大人不仅教不好儿子,连皇帝的治国之道也没教明白。”
曹伦面色微变,“臣有罪。”
“知道错了就好好教,这个样子有好意思跟本王提亲政。”容瑟冷笑着站起身来,“本王怕大晋.江山交到他手里没两日,这百年国祚就要到头了。”
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只有容靖倏尔粗重的喘息,他已经维系不住表面平静,眼神恨不得当场杀了容瑟一般。
但容瑟不在乎,他这会儿不太好受,便更收不住脾气,眼神冷瞥向纪昌。
“户部侍郎纪昌,办事不利,中饱私囊,欺君罔上,暂且收押,明日交大理寺审理。”容瑟说完,觉得有些气短,缓了口气,“曹大人,本王处置还合乎我朝律例吧?”
容瑟没亲自处置,而是交给法司,已经足够公正。
即使是曹伦也挑不出错。
甚至这段时日,容瑟一改往日的暴戾行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一个仁君该做的,甚至于可以称之为明君。
正因如此,曹伦才愈发觉得局势危险,摄政王如此下去,必得民心,他甚至发现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和世家,如今提起摄政王都是称赞多过诟病。
无论他心中杀意多浓,但此时此刻,曹伦还是垂首道:“王爷铁面无私,臣敬服。”
“那就好。”容瑟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懒得再说什么,给了梁慎予一个“我们走”的眼神。
待梁慎予配合起身后,容瑟忽然回头,说道:“对了,姣兰苑此番充公是正事,钱自然由朝廷出,记着点。”
也就是说,钱不给了。
容瑟十分坦荡,转身就走。
待昭阳宫内人走干净后,容靖狠狠摔了一套茶具,神情因杀意而扭曲狰狞,几乎要咬碎牙一般念出那个恨之入骨的名字。
“容、瑟!”
.
还没走到宫门,容瑟就轻轻蹙眉,分明裹着大氅,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
“你脸色很不好。”
容瑟转过头,对上梁慎予满是担忧关切的眼神,后腰也搭上一条手臂,支撑起他站都有些费力的身体。
“没事。”容瑟对梁慎予笑了笑,想让对方放心,“可能是太累了,先回家吧。”
梁慎予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但手仍揽着容瑟的腰,比起拥抱,这更像是搀扶。
回到马车上以后,容瑟将自己蜷在大氅里,只觉得砭骨的冷风穿透马车,将他的衣物也都打透,冷风钻进骨头缝似的冷。
梁慎予见他面色苍白,连唇都没有血色,伸手轻轻探了一下容瑟的额头,指尖便触及一抹滚烫。
“你……”
梁慎予脸色瞬间难看。
容瑟神志还算清楚,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暴怒的梁慎予,下意识地瑟缩些许,弱弱道:“……我,怎么了?”
梁慎予顿住片刻,像是懊恼一般收敛了震怒的神情,蹙眉道:“你发热了。”
冬日穿得厚,容瑟在屋里袍子内也有夹衣,从破庙出来以后,梁慎予又一直没与他太过亲昵,最多碰碰手,可容瑟指尖冰凉,梁慎予还以为他是冷,便没有多想,谁料容瑟竟发热了。
容瑟自己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感冒了?
“……我都很多年没生过病了。”容瑟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但因为没什么力气,说话都软绵绵的,带着闷闷的鼻音,“不过没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在这个发烧感冒都有可能致死的时空,容瑟倒是心态平和。
他以前生病也很少会吃药,睡两天自己也就好了,故而漫不经心的,没将这场病当回事。
但说完,瞧见梁慎予又难看起来的脸色,容瑟立即道:“真没事儿,就是个小病。”
“这怎么是小事?”梁慎予绷着脸色,对外面驾车的云初说,“回府以后派人去找医师,要快。”
容瑟默不作声。
原本想说这三更半夜的就算了吧,可面对梁慎予仿佛天塌了似的急迫,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回府后梁慎予直接将烧得昏昏沉沉的容瑟抱回卧房,云初行色匆匆吩咐人备热水找府医,摄政王府处处亮着灯火。
容瑟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久不生病,乍一发烧便更加难受,比起在马车上时还要萎靡,浑身酸痛,忽冷忽热,躺在榻上用手臂挡着额头,试图遮挡烛光。
“别挡着。”
梁慎予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暗影遮住了光。容瑟将手放下,入目的便是梁慎予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他俯身而来,容瑟便觉额头冰凉——是敷了冷水浸的布巾。
“嘶,好凉。”
容色吸了口气。
“那也要敷着。”梁慎予就这么低头凝视,眼神复杂中又带着惶恐。
容瑟第一次见这样失态的梁慎予,分明此刻生病躺在这的人是自己,可他的表情却仿佛要哭出来……又或是被遗弃一样的茫然恐惧。
他不那么无坚不摧,也会变得脆弱。
容瑟虚弱地露出个笑,伸手轻轻勾住梁慎予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声道:“三郎,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