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有情燕      更新:2025-10-13 11:00      字数:3319
  我缓下少许吐息,耐着性子问:“琨玉,你莫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元无瑾眼尾弯起两抹艳色,像是我还没开始,他自己先到了情难自抑的境地,受不住了:“将军……还有一个地方,您……没找过呢。”
  我这才发觉,他的小腹比平日里,要鼓一些。
  原来……如此。
  之后,我紧紧拥住他,占据他的全部,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将那串连着玛瑙珠子的缅铃拿出来。
  我们又一夜都未能合眼,直到天明。
  云消雨散,虽然疲累,我始终记着元无瑾今日的清洗,毕竟昨晚那样,这次清洗起来定比之前麻烦。何况我昨日多少有点过分。
  我搂着他稍歇半个时辰,正欲将他打横抱去隔壁汤泉,只是我刚坐直,元无瑾也呲牙咧嘴地跟着坐起。他眼睛都睁不利索,一看就被折腾坏了,疼得厉害。
  但他却忍下痛楚,一声不吭,摸来了在床畔小案边早备好的干净帕子。
  然后跪在我面前,低下头,先行为我擦拭。手指那么抖,却擦拭得轻柔又仔细。擦干净了,他腰都直不住,还想找衣服来,先帮我穿。
  我看得皱眉,将他的手阻住:“行了,我这能有什么,你先顾好你自己的情况。”
  元无瑾点了点头:“是,奴不打扰将军休息,奴马上带着东西退下。”于是他就去收捡自己的脏衣,以及床尾散的、尚晶亮粘稠的玛瑙串缅铃。
  我看他这苗头不对:“你去哪?”
  元无瑾将这堆东西收到怀里:“奴……回西北边。”
  我扶额:“我没有让你这么回去。”
  元无瑾垂眸:“可奴身上很脏,不方便留在这与您共眠。”
  我道:“隔壁我让??人放了热水,去洗。我帮你。”
  他受宠若惊地退后两寸,慌忙摇头:“不用了将军!奴伺候您是应该的,您的好意奴心领,奴自己洗就好,自己洗就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下句,元无瑾已连滚带爬地下床,快速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往隔壁去了。
  好像我主动帮他清干净,是让他受什么酷刑。
  他不让我一起,我只能兀自重铺了床榻,把这里整成个能睡的模样,而后传了早膳,静静等待。
  却并没等到他回来。
  过半个时辰,我到旁屋一瞧,水还放着,人却不见。找下人问,原是已往西北小院回去了。
  元无瑾不肯跟我一同拥眠。
  也不知他是自觉不愿,还是不配。我更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不过他这般,大概率是……不可能赶得走的。
  其实今日之后,我也,不打算再用那些卑劣的坏招数来赶他了。即便他昨日马车上依旧没明说,但我能明白,先前我对他接近我意图的所有猜测,尽都是错的。
  前后联系起来,他所图的,似乎只有……
  是了,只有。即便这想法我早早就说过于奢侈,可到今日,也只有这样才讲得通。
  十几年,我们从来没有过一日安稳。
  如果真的,只有。
  在我彻底做“卫臣”、与他撕破脸前,除了多多与他贪恋虚假的安宁,我大约,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我注定不可能陪他走完一生。我们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就可以。
  元无瑾的性情,变成了一只懦猫儿,我不传他,他都不带出房门的,只管把自己在屋里窝成一团。之前他爱藏着就藏着,我不管;而今我想好好与他过一段日子,便主动去找他。
  他本坐在床上发怔,见我来先是一惊,又要跪,我替他止住,让他坐着就行,再自己也顺理成章到他身边,略搂一搂,抱两抱。
  我拥着他,关怀问:“上次那个息肌丸,你可还在用?”
  元无瑾答:“没有了,将军不喜欢,奴不敢再用了。”
  我将他周身上下捏过几把:“嗯,是稍胖了些,这很好。可我总觉得你身子还是弱,晚些时候我请个郎中,给你看看,开一些补膳。”
  元无瑾约是到卫国后,头一回真正意义上被我宠着,有些局促:“嗯……好,多谢主子。”
  我继续道:“你见过尾巴如扇一般大的金红色鲤鱼么?”
  他仰头:“似乎没见过。”
  我玩味地凝住他的眼:“就在我府上,廊下的水塘里。”
  元无瑾呆了:“啊?”
  我摊手:“我听下人说,你无事时,十天半月都不会出门。我希望你至少能自己活动起来,多在府里逛逛。”
  他眼神犹豫,费劲思索。分明很简单一件事,倒好像觉得自己见不得光,不应该四处晃悠。
  我于是强调:“你出门多走走,叫我平时瞧见,我心情也好一些。你总不能每次我想见你,都要来这么远,或让人传。”
  元无瑾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次日,他果然到廊上看鱼了,手里还掂着个鱼食盒。水下金鲤扑浪,他趴在栏上,凝望出神,果也觉得此种大尾巴鱼殷国没有,十分好看,十分稀奇。
  我便同上廊桥,到他身边并肩。
  水面上鱼儿散去,但浪沫未散。见元无瑾出神厉害,我问:“怎样,觉得有趣吗?”
  元无瑾皱眉沉思,还没回神:“是挺有趣,但……”
  我心中默默想着,除了鱼还有何物能逗他点开心,轻搂住他腰侧:“但怎样,莫非觉得水里还缺什么?”
  元无瑾踌躇了又踌躇,才说:“鱼有点少,似乎只有两条。阿珉,一开始就这么两条鱼吗?”
  我回想:“之前,似乎有八条。”
  元无瑾饶有兴趣地挑起一边眉毛。
  我呛了一下,瞟向别处:“很正常,鱼本就是越养越少的,所有养鱼的都这样,水多加鱼鱼多加水。之前我没心思顾这事,你既觉得少,回头再加鱼就是了。”
  元无瑾:“……”
  他几乎快被逗笑,但顷刻间,笑容僵顿住,他扑身跪下来:“奴失礼了!奴不应该叫您……叫您……”
  他不突然跪下,我其实都未曾反应过来。我还觉得,我们能这样相处,真是很好。
  我俯身,托住他手臂扶起。饶是站起了身,元无瑾眼中亦非常惊惶。我向前抵住他额头:“叫得好听。以后不要唤我将军或主子,你就叫我阿珉。”
  元无瑾小心翼翼向上瞄着我:“是,主……”下意识的话没说完,忙改口,“……是,阿珉。”
  即便如此,他这一回神,方才看鱼时流露的几分真性情也找不回了。我迫着他多唤了几声,他僵硬地照做,丝毫不再自然。看来想和他相处得正常一些,还需要时间。
  我们在廊中吹了一会凉风,散去暑热。这时下人来报,昌平侯到。前日他与我相约,要至府上手谈。我不会下棋,他还要现教,势必进一步与我拉近距离。
  我答了知道,让人先去布置好亭内棋盘,我稍后就至。
  回过来后,我刚要对元无瑾开口,他已自己胡乱领会了:“奴去奉茶。”
  我拦住了他:“你留在这休息。今后不需要你迎来送往,也不需要你端茶倒水。”
  元无瑾眼中微润:“将……阿珉说得对,奴这些做得并不好,有些丢人。那奴回屋,以免打扰贵客。”
  他的心防,是我一日日磋磨下造就的。需要我自己来解。
  我捧住他的脸,低头将自己的鼻尖与他的相蹭,轻言道:“你在这等着,累了就到一旁去坐下,饿了渴了就让人给你拿茶点。我只去搭理他一会儿,下一局,过足场面,我就找理由赶人,回来陪你。”
  他呼出的气息微热,扑在我面颊上。眼神直愣愣的,显是呆了。
  我揉了揉他后脑柔软的发:“乖。”
  我曾听闻周国王上嗜棋如命,连带着在周卫这片地方,都把对弈作为一种交友的热门活动。但,可能我心境实在不够雅致,对我而言,下棋是件颇没意思的事。
  只是昌平侯此来,是为上回没帮我挡住为难致歉,他还带了一箱珠宝,因此为了大局,我需要答应,并好好与他下棋。
  棋局歪七扭八落到一半,昌平侯望了眼廊桥方向,轻笑:“琨玉原是在那啊。怎么不叫他过来?”
  我想着该如何吃他两子,道:“我不想让他再忙活这些事,他乖乖休息就是了。”
  昌平侯道:“靖平君心疼啦。那种场面,王上还躲在后头,换我我都不知该怎么答,琨玉真是很机灵。难怪,我看在家里,琨玉穿着富贵,身边有人奉茶,靖平君还派了下人陪他闲聊。他是该得此善待。”
  最后一句我听得皱了皱眉,也转头去看。
  瑶露不知何时来到元无瑾身边,手里也拿着鱼食盒,在一边喂鱼,一边笑盈盈地与元无瑾说话。他讲得高兴,元无瑾神色却较为难看,低垂双眸,偶尔嘴唇翕动回上两句,似乎心境复杂。
  元无瑾主动跟我提瑶露提得不多,唯一一次都极小心。我至今还不太明白,他们两个互相之间如何看待。我想,无瑾应是有三分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