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
冰川半糖 更新:2025-10-13 11:10 字数:3310
“有位姓陆的同窗亦是生性谨慎,提出想随文章一道去面见汪大人,却被拒绝了。他放心不下,便暗中尾随那行人的马车,亲眼见他们进了汪府大门,这才稍感安心。”
“可谁曾想,不过半旬,陆兄的文章便被书坊印了出来,在京城各处流传。更可气的是,署名处写的还是他人的名字!”
谢临闻言抱臂向后微仰,若有所思。
“陆兄想去找汪大人讨个说法,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被他轻飘飘一句‘本官从未有过遣人索文这等荒谬之举’打发了。后我又陪同陆兄去衙门鸣冤,却也因证据不足无人受理。我实在气不过,没办法了才想到来找哥哥的。”
谢临听完全部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我消息。七日内有任何状况及时传信。”
谢蕴自是极其信任她哥哥的,听他这么说便知此事有望,郑重的点点头,这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等等。”谢临叫住她,“喝了药再走,我让人送你。回去之后不要同任何人说你来找过我的事情,该怎么焦急怎么焦急。”
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对那位陆兄。”
送走谢蕴之后,庭院重归寂静。谢临转身时,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回廊道:
“看够了?”
话音刚落,走廊转角处便传来一声低笑,温聿珣从谢临身后的屋檐阴影下走出,抬手欲将人揽进怀中。
谢临轻巧地侧身一避,眉梢轻挑道:“突袭非君子所为,侯爷。”
温聿珣轻笑一声:“失敬,作隔墙耳被谢大人点破,恼羞成怒故至于此。”
谢临轻嗤:“没看出侯爷哪羞了。”他话锋一转道:
“听了全程,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另说。”温聿珣道,“不过……阿晏似乎对她口中那位陆兄警惕的很?”
谢临闻言默了默,目光微深:“阿蕴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虽说是烂漫率真,却一向独立的很,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莽撞之辈。”
“可这又是陪着去衙门,又是气不过,甚至还来找我……”
温聿珣明白了他的意思,悠悠道:“少女心事啊。”
“也罢,那便陪谢大人一道会会这个准妹夫。”
第9章 芸阁问墨
清麓书院。
陆怀远坐在斋舍内,手里握着书卷,卷中文字却半点入不了心。
日影西移,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陆怀远眉宇间透出几分焦急,终是再坐不住,放下书卷便往外走。
刚推开门,迎面便撞上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阿蕴!”陆怀远大喜过望,崩成一条直线的肩背微松,拉着人进屋:“你去哪了?一早就没见你人,可叫我担心。”
谢蕴朝他晃了晃手里用绳子串起来的药包:“晨间打了两个喷嚏,想着也许是风寒着凉,便去了趟药铺。”
陆怀远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为了我那点事去做了什么傻事……”
谢蕴闻言有些心虚,别开目光道:“怎么可能。陆兄多虑了。我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
说着她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经过前几日那两遭,我也做不了什么有达官贵人能帮我们讨回公道的白日梦了。”
陆怀远轻拍她肩背:“会有办法的。你莫要单独行动,我来想办法。”
谢蕴眼睛一亮道:“听上去陆兄已经有主意了?”
陆怀远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的确。”陆怀远目光清明:“我想,定不止我一人作品被剽窃,定还有其他兄台亦受其害。我打算从最新刊印的那几本书刊入手,挨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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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要文章?闻所未闻。”一家书院门口,被拦住的学子摇摇头,有些莫名道:“文章那可都是各人的心血,哪能说给就给。万一出问题了,可是大麻烦。”
说着他看向面前身着一黑一白、气度不凡的两位男子,警惕道:“二位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面前的“黑白双煞”正是谢临和温聿珣。
谢临道:“无事。我们初来乍到,对京城的规矩不甚了解,怕上当受骗,故而打听打听情况。”
学子恍然:“原来如此。那你们可小心些。京城有些人就爱欺负你们这些外乡佬,要真被骗了,你们都没处说理去。”
“多谢兄台提醒。”
“害。”学子摆摆手,还想再说些什么,两人却已与他拜别,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往来穿梭的行人中,再难寻踪迹。
温聿珣与谢临并肩走在街道上,温聿珣掸了掸衣袖,悠悠开口道:“这是今日的第三家书院了。连访三家,毫无头绪。谢大人有何想法?”
谢临不以为意:“侯爷急什么?前头便是第四家了。去看看再说。”
第四家书院藏在城西一条烟火稀疏的巷子里,院墙略显斑驳,门楣上的题字已有些掉漆褪色,只依稀可辨是书院的名字。
谢临推开略显陈旧的木门,便见墙角堆着几摞待劈的柴火,旁边还放着把豁了口的斧子。
不同于前几家装潢的得体,这家书院显然许久未经修缮。院内也显得冷冷清清,连炭火的气息都难以闻到。
刚走到门廊,迎面便走出一位身着粗布靛青长衫的书生。
书生见到二人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们一把,而后皱眉道:“你们找谁?”
温聿珣注意到他不太友善的目光,先行走出一步,一副“哥俩好”姿态的架住书生的肩膀往里走:“找的就是兄台你。”
书生被迫裹挟着向前走,推也推不开温聿珣,瞬间慌了,崩溃道:“你……你们还要干嘛?!害了赵兄还不够!我们没有多的文章可以给你们了!”
谢临一听这话便眯了眯眼,快步上前紧随其后,手肘向下拱了拱温聿珣的腰,使眼色示意道:“先放开他。”
进了里屋,温聿珣便松开了钳制书生的手,帮他拍了拍被自己弄皱的衣衫:“冒犯了兄台。方才你说的文章一事,可否与我二人详细说说?”
书生踉跄两步,警惕道:“你们到底是谁?”他说着别开头,咬紧牙关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文章,二位请回吧。”
温聿珣闻言作势又要上前,却被谢临冷冷喝退:“温执昭。”
谢临伸手对书生作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先坐。莫怕。我兄长也是被盗了文章的人,一时情难自抑有些激动,让您受惊了。”
书生闻言表情放松些许,却仍是半信半疑地盯着面前这位对“兄长”直呼其名的青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知道什么。在下一介布衣,恐帮不到二位,二位另寻他路吧。”
谢临与温聿珣对视一眼,半晌,谢临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银锭塞进书生掌心。
书生身体僵了一瞬,立马就要推拒,却听谢临道:“公子莫急。这是我二人方才情急之下对你出手的补偿,你且安心收着。”
“既然公子不愿开口,我们也不好多加逼迫。只可否请公子告知,方才你口中那位赵兄的下落。”
书生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低下了头,默默捏紧了拳头,愤然道:“赵兄……赵兄被那群败类逼的上吊自缢了!”
“前些日子他还在说,待金榜题名时,定当首谏圣上减免苛杂。他父亲腿脚不好,家中全靠母亲一人操持,常年被沉重的赋税压的喘不过气来。知民生多艰。”
书生说着竟是要落出泪来,眼眶泛红,声音微哽。
谢临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方手帕,温声道:“赵兄之事实在令人扼腕。只是……他既已决意赴死,难道此前不曾尝试过其他法子?”
谢临略作停顿,又似是随口问道:“比如,可曾寻过那位汪大人理论?”
“汪大人?”书生愕然,“哪位汪大人?”
谢临状似惊讶道:“赵兄不是被主考官汪大人索文后易名发表才决意了断的吗?”
书生脱口而出道:“谁同你说的?”说完他很快反应过来,看向谢温二人的表情都变了:“你兄长的文章,竟是被汪大人索去了?”
谢临低下头,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模样。
书生一拍桌子,似是怒极:“岂有此理!”
他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事已至此,既然在座皆是同病相怜之人,我便也不瞒你们了。”
“我们的文章原是被夫子征去参赛的,说是京城举办了一场诗文集会,要各书院选送佳文。我等想着这是个扬名的机会……”他说着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你们知道吧,上届探花谢绥晏便是在一场类似的集会中崭露头角的,当时那叫一个风光。他的诗文选录现在还被各家书院收藏着呢。”
温聿珣闻言下意识看向谢临,谢临本不觉得有什么,奈何温聿珣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烈,逼的他不得不别开了眼。
温聿珣难得见他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尴尬的模样,忍俊不禁,强压住嘴角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