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
顾徕一 更新:2025-10-13 11:36 字数:3297
易渝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玻璃门上,冲程巷挥了挥手。
程巷一言难尽的放下水杯。
等到后采结束,程巷往外走, 瞥易渝一眼:“你怎么来了。”
易渝看着程巷一脸姨母笑, 笑得程巷有些毛骨悚然。
“你知道录完每一轮后,初剪都是要给我们几个投资人过目的吧?”
“……你是投资人啊?你对节目信息什么都不了解你还是投资人啊?”
易渝挺了挺胸道:“我有钱。”
程巷在自己唇边拉拉锁, 勾腰做了个“您有钱您有理,您请继续”的手势。
易渝浮夸的捧住双颊:“我觉得你和陶老师, 好好嗑哦!”
“等一下,所以你为什么一直叫她陶老师?”程巷灵魂三问:“你是她老板吧?你比她大吧?你给她发钱吧?”
说话间,陶天然正由责编引着, 从外间走来。
程巷本来挡在过道里同易渝说话,这时默默往边上退了一步,和易渝一道贴墙站着, 低头唤了声:“陶老师。”
哇,气场好强。
易渝没绷住:“噗。”
不知陶天然哪里来这许多白衬衫,件件挺刮。她的西裤大多收脚,裹着她鹤一般伶仃修长的腿,踩一双七厘米高跟鞋,简约得很禁欲,露出纤若白瓷的脚踝。
易渝搡搡程巷:“不是让你给陶老师三个形容词吗?你说的啥,我隔着玻璃没听清。”
故意的呗。
程巷抬眸:“冰原。”反着令人雪盲的光。
“才华。”一支钢笔足以撬动地壳内部的奇迹。
说第三个词时陶天然正好擦过她身边。
她垂下纤软的睫,去看陶天然垂在西裤边清矍的手腕。这样的人连手腕也是禁欲的,尺骨凸起,手背透出淡淡青色的筋脉,微见骨相,一枚素圈套在尾指,好似她在对这世界守戒。
可程巷回想起昨天夜里。
隔薄薄一张床板,她听闻见陶天然轻若喟叹的绵长吐息,隐忍的,克制的。程巷轻拎了拎自己的手指,又垂落回去,望着陶天然那只举世无双的手说:
“表里不一。”
陶天然脚步未停,但掀起薄薄眼皮看了她眼。
易渝叫住陶天然:“我马上得走了啊,你要不给我剧透下,你对Shianne的三个关键词是?”
陶天然眼尾瞥过去,易渝立即把手中黑咖往陶天然一递:“给你,我没喝过。”
“等等,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咖啡?”易渝咂一下舌:“得,还是给你吧。”
“什么人呐这是,气场那么大,谁往她旁边一站都跟小宫女儿似的。”易渝喃喃吐槽。
陶天然接了咖啡,倒肯回答易渝的问题:“话多。”
“才华。”
她踩着高跟鞋打程巷身边走过,飘过一阵黑咖的清苦气息:“似曾相识。”
程巷心里一跳。
陶天然走进去棚采,易渝捂胸口:“这真是我花得最值的一笔钱!”
程巷睨她:“不是在飞机上劝我清醒的时候了?还说什么陶老师是宝石。”
易渝:“你自己也得怀着种嗑CP的心情跟陶老师走近,明白吧?”
“哈?”
“宝石不为人所动,她只在人的指间流连。你的终此一生,是她的分秒须臾。你的惊心动魄,是她的淡淡一瞥。”
程巷屏住一口气。
多么巧呢,易渝说的这番话。
程巷的终此一生,是陶天然的分秒须臾。程巷的惊心动魄,是陶天然的淡淡一瞥。
易渝:“认清了这一点,能靠近她一点,也不亏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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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渝走前,程巷叫住她:“你送了吗?”
“椰子卷啊?送了送了。”
从泰国回来时,程巷行李箱被给余予箩的零食塞得满满。买给秦子荞的一些手信就塞在易渝行李箱,正好托易渝给送过去。
易渝走前冲程巷飞吻:“加油!别让我的钱白花啊。”
加什么油。
一场暴雨要落未落,天闷得出奇。节目组为快速拉近设计师之间的关系,组织晚上吃火锅。
程巷心头被陶天然那句“似曾相识”吊着,无甚兴致,先回房洗澡。她的衣物也不知何时送回来,只得拎了衬衫去盥洗室。
易渝来探班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早知道让易渝替她带些衬衫过来。
低头搓洗时,啪的一声。
周围陷入浓重的黑,程巷指尖一凝。
是不是啊?就说不该在板房插什么电火锅,跳闸停电了。
程巷摸出手机看了眼,此时已是零点五分。
她叹口气,放下搓洗的衬衫,往宿舍走去。
走到陶天然房门口,停步,很意外的,见门竟然开着。大概突然的停电跳停了空调,陶天然开门通风。
程巷蜷起指节轻叩x了叩门。
陶天然在里面轻“嗯”了一声。
清寒之音,一片浓暗里听起来有玉碎之感。
手机在口袋里震荡,程巷摸出来看了眼。
节目组发的手机里只有她们彼此的联系方式,此时是邹恬在问:【停电了你们不害怕啊?】
【来吃火锅,编导给送了蜡烛。@Shianne@陶天然】
其他人纷纷排队:
【@Shianne@陶天然】
【@Shianne@陶天然】
【@Shianne@陶天然】
……
摆明了起哄。
陶天然在群里回复说:【不过去了。】
随着她回复,手机屏幽淡的蓝光在屋里亮起一瞬。板房的宿舍实则很小,程巷站在门口,能望见那张单人床的一角,陶天然一只纤长的小腿搭在上面。
古人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原来这样的视角最引诱。因为只能窥见一角,所以带给人无限联想:在那只莹白若瓷的脚踝往上,陶天然穿的是浴袍?是吊带睡裙?还是规整的长袖长裤家居服,丝缎顺着腻得挂不住的雪肌滑落,禁欲间更见诱惑?
手机屏幕蓝光似原始森林里会发幽微蓝光的小虫,一点点爬过她小腿,贪婪啃噬某份美丽。
程巷轻滚了滚咽喉,想到昨晚“不小心”听到的声音,觉得有些舌燥。
她从前将陶天然捧得太高。
或许只有脱离了程巷视角,她才能窥见这样海平面下的冰山暗礁。
她站在门口说:“陶老师,是我。”
“我知道。”
走廊另一头隐隐传来喧嚣,所有人聚在那里热闹。唯独群里被起哄的她俩在这里,在黑暗里,在静谧里。
“是这样。”程巷又轻滚滚咽喉:“我这几天只有两件衬衫换洗,都是用吹风机吹到半干再晾一夜。现在突然停电,这办法肯定行不通了,陶老师方便的话,能否借我一件衬衫?”
“快下雨了是吧?”陶天然忽道。
“嗯?”
“空气里很潮。”
“噢。”程巷点点头:“是。”
忽想起以前高中。
马主任某天替她洗书包,啧一声:“你干嘛天天带伞?”
“我怕下雨啊。”
“看天气预报不就得了?”
“天气预报哪有什么准头。”
直到某日落雨,晚自习下课,同学纷纷抱怨天气预报失误。程巷回眸,扬起一只手:“嗨。”
……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场白。
陶天然看着她。
“我刚巧有把伞放在抽屉里,上次忘了带回去。”程巷问:“你要用吗?”
陶天然顿了顿:“我家里司机来接。”
“哦。”程巷张了张嘴:“哈哈哈。”
同学大多被一场大雨阻隔,秦子荞那日感冒请假,程巷无人同路,在教室里默坐片刻。忽然抓起伞跑出去。
陶天然已被司机接着,坐上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
车头银色雕塑在滂沱里熠熠。程巷踩着地面溅开的雨朵跑过去:“陶天然。”
陶天然降下车窗。
“也没什么事。”程巷舔舔唇,皱皱鼻梁,将手里握着的伞柄转一圈:“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伞长这样。红色的,伞边缘有个桃子贴画。你仔细看,这是可以撕下来的。”
“那,Ciao~这是意大利语里再见的意思。”她撑着伞笃笃跑了。
很多年后,当程巷已不再是程巷,板房之外,一场盛夏的暴雨终是落了下来。
程巷莫名想到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红色的,伞边缘有个桃子贴画。”
陶天然问:“你刚才说有什么事?”
“方便的话借件衬衫。”程巷问:“你喝了酒?”
“正在喝。”
陶天然原本的清音在夜色里微暗,显出些噪点。
她说:“你进来吧。椅背上有件衬衫,是我原本打算明天穿的,你先拿走吧。”
“好,谢谢。”
陶天然这样的人会随意让人进自己房间么?大抵有些喝多了。
程巷走进去,看见类似自己梦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