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拾贰栎      更新:2025-10-13 11:44      字数:3320
  “跟我有什么关系?”陆清浅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愤怒、被欺骗的耻辱感,也被陆胜的情绪点燃,火山喷发一样再难自抑。
  “怎么没关系?当年是谁,像防瘟疫一样防着她、防着我?是谁连话都不说清楚,就用一张机票、一个所谓的推荐名额,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把她打发了?是谁,像疯了一样闯进我的房间,把我的心血,撕得粉碎、烧个精光?”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哭腔的控诉在包间的空气里回荡着。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我好,”陆清浅猛地站起身,手臂撑住身体,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但是你们真的考虑过我吗?我不是陆家的一员吗?扪心自问,你们真的尊重过我吗?从小你们就拿我和陆书达比,用我在爷爷面前卖好,真的在乎我吗?还是说,在您二位的眼里,总有东西比我更重要?”
  夏雅珺把头埋的很低,她无力面对女儿的质问,陆清浅声音凄厉,那几个问题就像是一个个巴掌落到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的脸上,双颊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房间重归宁静,运作的空调发出低沉的运转声,房间里的三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气氛会如此的剑拔弩张,陆清浅不明白父母到底在隐瞒什么,而陆胜两口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自认为掩饰的很好的秘密会被陆清浅发现。
  是陆潇吗?
  不,不可能,陆胜心里马上给予了否定的答案,陆潇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如果她有意让陆清浅知道的话,早就让她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让陆清浅今天跑回来大吵大闹。
  陆清浅一股脑的把情绪发泄出来后,胸口的翻腾才平复了一些,她站直身子,扬了扬下巴,吐出一口气,盯着沉默的陆胜,说出了更为凛冽的话。
  “爸,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我,还是溪山画廊?”
  第43章 寒蝉凄切
  餐厅包厢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
  陆胜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他无法回答陆清浅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他和夏雅珺都一致把陆清浅排在了画廊的后面。
  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平日里精于算计、充满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戳穿、无处遁形的狼狈和难以言喻的痛楚。
  夏雅珺更是彻底崩溃,她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肩膀颤抖着,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显得无比脆弱。
  陆清浅看着眼前这对被自己逼到悬崖边的父母,看着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震惊、痛苦和恐惧的表情,自己的心也是痛苦欲裂,又酸又胀。
  为什么,自己变成了这样,又是为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那股失望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凉笼罩着陆清浅,她本来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她多希望父母能坚定的告诉她,她就是全家最重要的,哪怕是骗骗她,只要他们啃说,她绝对不会再去挣扎也不会再去探究五年前的事情了。
  可事实呢?
  事实又给了她一巴掌,给她天真的幻想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打在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心上。
  她猜对了。
  姑姑的欲言又止,母亲的过度反应,父亲此刻的哑口无言……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句质问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结论,五年前的一切根源并非仅仅是她对沈知薇那点朦胧的情愫,而是关乎溪山画廊,关乎这个家族的根基。
  他们选择了画廊。
  而她陆清浅,成了那个可以被牺牲、被切割、被用来堵住缺口的祭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至亲背叛的寒意席卷了她。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看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质问的人不是她。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判决的罪犯,“打扰你们用餐了,爸,妈。”
  说完,她不再看父母一眼,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包厢。
  “清浅!”夏雅珺失声尖叫,想要追出去,却被陆胜一声吼住。
  “让她走!”陆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疲惫和狠厉,他叹出一口气,无奈又无助,“是我们对不起她。”
  离开酒店,正午的阳光刺眼,空气里都是夏天特有的灼热,街上看不见什么路人,只有陆清浅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即便连空气都被热气蒸腾的恍惚,可她却感觉像是置身于寒冬。
  陆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艳阳高照,阴影下的蚂蚁勤奋的把寻到的食物搬到树上去,高大的梧桐在风里招摇着树叶,好像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唯独她,像个被遗弃在繁华之外的孤魂。
  她没有目的、无处可去,脚步沉重。餐厅里父母最后的表情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五年前……溪山画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陆清浅没有想到,五年前的那场阵痛居然能一直持续到现在,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或许她早就该意识到那时家里的反常。
  陆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脸色总是阴沉沉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夏雅珺则总是忧心忡忡,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虑,对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更是严防死守,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
  她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以为父母的异常是因为她的“离经叛道”。现在想来,那更像是大厦将倾前的压抑,是某种巨大的危机迫近时,成年人世界里的兵荒马乱。
  姑姑陆潇那段时间频繁回国,每次来都行色匆匆,和父亲关在书房里一谈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书房里传来父亲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大哥他落井下石!”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落井下石”四个字,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当时不懂,只以为是家族内部普通的矛盾,反正爸妈也总在家里说大伯的坏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大伯陆峰、溪山画廊,是大伯在恶意陷害他们?还是有更严重的、足以摧毁陆胜的丑闻?
  无数个猜测在她脑海中翻腾、碰撞。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能让她的父母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用摧毁她精神世界的方式来“保全”家族。
  回去当面问他们?不可能了。刚才的冲突已经撕破了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面纱,他们绝不会再透露半个字,而她也不屑于再回去和父母多费口舌。
  问姑姑?姑姑的态度已经说明,她不会越俎代庖,更不会主动揭开这个伤疤。
  唯一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个地方,陆胜的书房。
  那是陆家的禁地,是陆胜工作、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小时候,她只有在陆胜心情好时,才能被允许进去待一会儿,还必须保证安安静静,不能乱碰任何东西。
  那里,或许藏着五年前风暴中心最真实的记录。
  这念头一出现,瞬间席卷了她的思维,淹没了其他所有思绪。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要知道真相,她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她还要重要,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在头顶,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回画廊继续处理工作了,现在,正是潜入书房的最佳时机。
  陆清浅不再犹豫,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观景天下’。”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窗外的树影斑驳,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紧抿着唇,一只手扣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死死攥紧包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紧张、兴奋、还有罪恶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手心沁出冷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回到那个承载了她巨大痛苦的家。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陆清浅付了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是坐落在近郊的别墅区,虽然没有陆家老宅看起来气派,但整体的环境也是庄严大气。
  这里每一户都隔着很远,高高的植被隔绝了视线,夏蝉吱哑鸣叫着反而显得格外静谧。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家门前,车库的大门紧闭着外围的车位也是空着的。
  很好,他们都不在。
  她掏出当时离开家时一直放在她包里的钥匙,夏雅珺总是觉得电子锁不靠谱所以他们家还是这种老式的门锁。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