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拾贰栎      更新:2025-10-13 11:45      字数:3309
  林岚坐到关疏影的一侧,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如果你的症状持续下去的话,一定要再开始服药,不要任由情绪恶化下去,如果你需要还可以随时找我。”
  茶香袅袅中,关疏影第一次没有试图去擦掉不断涌出的眼泪。在这个安全的空间里,在林医生面前,她允许自己短暂地卸下所有伪装,暴露那份几乎将她压垮的痛苦和脆弱。
  对她而言,能做的或许只有等待,等待情绪平复,等待伤口结痂,等待冬天过去,等待那个人回来。
  第89章 等待(二)
  陆清浅离开云州市已经快一年了。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最终在西班牙塞维利亚机场的跑道上归于平静。陆清浅随着人流走下舷梯,一股带着地中海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年的漂泊与沉淀都融入这陌生的空气里。
  她穿着酒红色的运动外套,搭配高腰牛仔裤,一头利落的短发衬得她清爽干练,眉宇间少了几分一年前的脆弱迷茫,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沉静与疏离。
  只是那双眼睛,在偶尔失焦望向远方时,仍会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同行的还有一个德国的金发美女。
  两人在车上用英语熟练的交流着。
  “西班牙是我的最后一站,阿丽娜(Alina),我大概会在这个国家停留一个星期。”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在欧洲的旅行呢。”同行的金发美女把墨镜别在头顶,好让碎发不再落下,“自从我们从日本开始同行,我只能说和你一起旅行非常开心。”
  “谢谢你,我也是。”
  出租车停在了临近西班牙广场的一家酒店,夏天的夕阳把整座城市染成了橘色,直到夜晚快要降临逼人的热气才褪去了几分,街区里的游客也越来越多,辗转于一家家特色店铺里。
  陆清浅和同行的金发美女也走到了街上,两人并肩走着。
  在街角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的舞者在建筑的阴影中舞蹈着。
  大胡子男人低着头闭着眼睛,手快速扫过吉他的琴弦时而又叩击着面板,节奏欢快紧凑。
  随着吉他手的一声吟唱舞者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舞蹈起来,红色的长裙飞舞着,纤细的腰身有力的舞动着。
  充满野性与力量美。
  陆清浅曾经看过这样的舞蹈,在那个深夜,一片漆黑中那个身影也是这样舞蹈着,虽然不似西班牙的舞者这么充满力量感,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一曲落下舞者的动作戛然而止,迎接她的是此起披伏的掌声和喝彩。
  阿丽娜的注意力没有在舞者身上,她的注意力都在陆清浅身上。
  离开日本后她们两个结伴走过五六个国家了,可不管是哪个国家阿丽娜都没有见过在陆清浅身上有如此明媚的笑容。
  好几次了,阿丽娜都想问问她究竟是什么让她不开心又是为什么在看到弗朗明戈舞的时候会突然变得开朗起来。
  “去吃点东西吧。”陆清浅脸上带上笑容,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中。
  阿丽娜点点头,两人一起到旁边的一家餐厅坐了下来。
  她们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餐厅,坐在临街的位置。
  夕阳的橘色已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被换上另一副妆容。
  古老的建筑被精心设计的灯光打上蓝色、紫色的光晕,现代感与历史感奇妙地交融。晚风习习,彻底带走了白天的燥热,只剩下舒适的凉爽。
  侍者端上香气四溢的海鲜饭和桑格利亚酒。阿丽娜端起酒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她看着对面安静用餐的陆清浅。
  “浅,”阿丽娜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几分玩笑,“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吗?西班牙可是个浪漫的地方。”
  这并非阿丽娜第一次提出交往。之前的几次,陆清浅能清晰感受到她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这一次,认真似乎多了一些。
  陆清浅放下叉子,坐直身体,神情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抱歉,阿丽娜。你是个很棒的朋友,但我现在还是更想过一个人的日子。”
  阿丽娜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不过,浅,你真的是个很令人着迷的人。我在西班牙待不了太久,过几天就要回柏林了。我知道你会画画,画得超棒!你能送我一幅画留作纪念吗?就当是我们这段旅程的见证。”
  陆清浅笑了笑,爽快地点头:“当然可以。”
  她伸手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速写本,递了过去,“从日本开始,一路上画的,你喜欢哪张都可以拿走。”
  阿丽娜惊喜地接过本子,像捧着珍宝一样翻看起来。本子里大多是风景速写,富士山的雪顶,吴哥窟的日出,阿尔卑斯的雪线条流畅,光影捕捉精准,充满了灵动的气息。
  她翻着翻着,从后往前,指尖在一张张纸上划过。
  “哇,浅,你画得真好!每一张都像明信片,”阿丽娜赞叹着,忽然,她的声音顿住了,翻页的手指也停住了。她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促狭的笑意,“嘿!小骗子!”
  陆清浅疑惑地抬起头。
  阿丽娜把速写本举高,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你说你不会画人?那这是谁?画得这么传神,这么美!”
  陆清浅的目光落在阿丽娜手指的地方,呼吸猛地一窒。
  那页纸上,并非风景。
  铅笔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女人的侧影。她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微卷的发梢和半边脸颊上,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专注地望着画外,仿佛穿透了纸张,正温柔地凝视着执笔的人。
  那是关疏影。
  陆清浅的胸口像是突然压上了一层石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嘟嘟囔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丽娜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清浅的失态和瞬间的慌乱。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对方最深的秘密。她连忙合上速写本,脸上带着歉意递还回去,“Oh, I'm so sorry!浅,我不是故意看到的!真的非常抱歉!”
  速写本回到手中,陆清浅紧紧攥着本子,指节微微发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她看着阿丽娜充满歉意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她垂下眼睑,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速写本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街边餐厅的喧闹和远处隐约的音乐声。
  最终,陆清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阿丽娜关切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诚,带着一种历经沉淀后的坦然,轻声说道:
  “那是我的爱人。”
  阿丽娜看着陆清浅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给陆清浅足够的空间。
  餐厅外的街道依旧热闹,陆清浅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写本上那个女人的轮廓。
  这个曾让她痛彻心扉又刻骨铭心的人,原来从未真正离开过她的心湖。
  一年的时间,一万公里的距离,她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堤坝,将那些汹涌的回忆和伤痛都牢牢锁住。
  可一张画,仅仅是一张画,就轻易地让堤坝溃堤。
  只是这一次,汹涌而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愤怒、委屈和被背叛的剧痛。那里面混杂了更多的东西。
  “她一定很爱你。”阿丽娜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沉默。她看着陆清浅,眼神清澈而真诚,“画里的人,眼神骗不了人。那么温柔,那么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你在她眼里。”
  陆清浅的心猛地一颤。
  是啊,画里的关疏影,是她记忆深处最真实的模样。那份温柔,那份专注,曾经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关疏影的欺骗和利用是事实,像一道丑陋的疤痕刻在那里。
  但她的爱呢?那些朝夕相处的点滴,那些无声的守护,那些脆弱时的依靠难道都是假的吗?
  一年的独自旅行,走过山川湖海,看过形形色色的人,陆清浅也变得更成熟。她学会了独立,学会了思考,也学会了更复杂地看待感情。
  她理解了关疏影的挣扎。
  那个骄傲、独立、习惯掌控一切的女人,为了一个目标可以精心布局,甚至利用感情。这是她的错,是她无法抹去的污点。
  但从最初的利用,到后来情难自禁的沉沦,再到最后卑微的祈求和不舍的放手。
  关疏影并非铁石心肠,她的悔恨是真的,她的痛苦是真的,她的爱或许也是真的。
  只是,她们相遇的方式错了。
  爱无法在阴谋的土壤里茁壮。。
  “爱是复杂的,浅。”阿丽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温和,“有时候,伤害和爱会同时存在。就像弗拉门戈舞,有痛苦,有挣扎,但也有力量和激情。原谅不是忘记伤害,而是选择带着伤痕继续前行,或者选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