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
沈明钰 更新:2025-10-13 11:47 字数:3276
心无端沉沉落底,我为自己漫不着边的猜测感到苦涩,即便连我自己也找不到这份失落的源头。
听了我的话,祂骤然睁开了眼。
空洞的眼眶对着我,像幽深无底的黑洞,自带悚然惊魂的震慑力。
我的话似乎刺.激到祂了,这让我有些后悔。
“就是露露。”祂温柔好听的声音带了一丝被曲解的恼,吐字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
我仍在无措,祂就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血色的手臂紧紧将我箍在怀里。
“不会认错。”
“不可能认错,我唯一的爱、爱人。”
新的手臂从祂背后伸出,托起我的脸,迫使我的眼中只留下祂的影。
对于我的顺从,祂空无一物的眼眶注视着我。
明明什么也没有,我却觉得有一道黏腻的视线正舔舐我的脸颊,在我的眼中逡巡。
直到确认我的瞳孔里有且只有祂的身影,祂才满意地松开手。
“露露乖。”
祂血色的唇开合,我在深浅不同的血色里隐约窥见森白的齿。
每一次再见面,祂似乎都会有新的变化,我为未知的改变而惶惑,又为不可测的未来感到茫然。
“不许胡思乱想。”祂说。
而后新生的手臂加入这个拥抱,在我的背上轻拍,像是温柔的母亲正在安抚不安的幼儿。
这样的联想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转变是突然发生的,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轻拍的手逐渐改了方向,凉意自脊椎骨往下窜,我轻轻吸了口气,握住那只手试图制止。
祂却为行动受阻感到不满,将我的脑袋扣住。
口鼻就浸入了充满腥气的血水里。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正陷进祂的胸腔,微微粘稠的血水毫无间隙地紧贴我的脸颊。
我被血色迫得睁不开眼,无措地试图伸手推开祂。
这样的举动将祂彻底惹恼,原本还算和谐的相处氛围重新紧张起来。
我听见祂温柔的声音带上偏执,犹有着令人惊心的疯狂和委屈。
“露露不要我了吗?”
啊?
我没有啊?
别说不要了,我也没要过啊。
“砰砰、砰砰...”
我的额头抵到了什么,黏腻鲜活,不断地震颤着。
“露露。”
祂的声音忽然变得好大,像加了混响,我一时间分不清,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这声音就在我耳边,又从我头上传来。
“不许离开我。”祂又说。
我的脑袋完全被摁进祂胸腔的血水,却不觉窒息,只感受到那些粘稠的水仿佛活了起来,紧紧地吸附在我的脸上,灌入我的耳朵,侵占我的感知。
这是一种入侵,而我无法拒绝。
血水从祂的胸腔涌出,缓慢地淌到了我身上,直到将我完全包裹。
“露露是我的,只属于我。”
“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永远永远。”
祂陷入臆想的混乱,痴意更深,紧搂住我,死死地扣着我的肩膀,将我按得更深。
猩红的液体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我仿佛倒在了血泊里。
有些恍惚,我看到漫天的血,刚流出来的血还是温热的,粘稠地顺着紧贴的肌肤淌到我身上,在哭喊间流进唇缝,带着铁锈的腥甜味道。
三十七年来,我唯一可能遭遇这样血腥场景的事件,只有那场车祸。
是我的,还是...那位司机的?
是她保护了我吗?
我不知道,但祂既然真实存在,那一切就不是幻觉。
祂与我,曾有过怎样的故事?
电光石火间,我想起天外山的绿草地,始终难辨眉目的美人,还有反复出现在我曾以为的幻觉里的人。
等等,如果不是幻觉,那么——
“今天你想用几个?”含笑的声音穿透记忆,抵达我的耳边。
难道我谈过?还睡了?!
假若祂是那位五官始终朦胧美丽的女人,依照先前的幻觉...记忆,这样温柔、那样美好,我是怎么舍得同她分手的?
总不能是夜生活太和谐了吧...
祂会是她吗?
那位司机又到底是谁?
我的脑袋乱糟糟的,那些被当做幻觉的记忆碎片混杂着,让我难以挑拣翻阅,一时想起这些,一时又想起另一些。
为我排队买烤串的,在校园长椅旁的,被暧昧暖光晕开的...
我隐约抓住珍珠项链的串线,却被祂的下一个动作切断散落,那些藏着记忆和真相的珍珠,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祂几乎将我整个人彻底融进血水里,也是祂的身体中。
在这个近乎溺水的拥抱里,我握紧了祂的手,与祂十指相扣。
我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血水涌进我的口鼻,将我呛到,呛咳也被血水淹没,却未曾让我感到窒息,而包裹我全部的腥甜血水,当我呛咳时,它们有如活物一般,顺着我的咽喉向下,又或者被我无意咽下。
“听得到吗?露露,这属于你。”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我听到祂的心跳,每一声都强健有力,在我的耳边鼓噪,敲响我的耳膜,连带着将我的心也共鸣成一个频率了。
“露露想起来了吗?”
除了血液泵入心室的巨响,我还听见水珠滴落,砸在地面上。
“滴答、滴答...”
想起什么?
这是一道开放题,未给出明确的参考答案。
而我是等待批改作业的学生,在老师的红笔落下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我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在血水的包裹下,更不可能开口回答。
面对我的沉默,祂也跟着安静下来,低低地道:“还是不记得吗?”
我以为祂会伤心,本已痴狂的声音却带着温柔无奈的笑意。
“露露忘了啊。”
“那就...忘了吧。”
裹缠我的血水被祂收回,淌了一地的血水重新融回祂的身体,胸口豁开的大洞消失,我也终于从这个诡异却令人心安的拥抱中解脱。
曼丽多情的血色长发落在我的脸上,祂的唇边带着笑,愁绪重新爬上祂的眉梢,令人爱怜。
只是当祂以未睁开的眼对着我时,我再次感受到那股仿若实质的黏腻视线。
血色美人的面庞依然宁静美好,温柔动听的嗓音却带着无法抹消的执念与痴狂。
“露露不怕,将来我们还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记忆。”
“这一次,即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隔。”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祂俯下身,笑容绮丽烂漫,我却像被毒蛇紧盯的猎物,忘了呼吸。
“从此以后,露露不能再忘记我了。”祂离得好近,血色的长睫几乎要与我的鼻尖相抵。
“要永远爱我、想我。”祂这样说着,血色双唇靠近,凉意自我的唇上漫开,仿佛美杜莎的凝视,将我冻在原地。
喘息声变得粗重,我在床上醒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我轻拍自己的心口,慢慢调整呼吸。
原来是梦啊。
我就说嘛,那些都是幻觉,不做准的。
母胎单身三十七年,我就说我哪谈上的恋爱,又怎么可能...咳,睡过。
搁现实,让我谈上这样一位大美女,即便对方想要分开我都得死缠烂打,哪里舍得分开嘛。
这梦也是做得有模有样,还把逻辑都给圆上了。
差点我就信了。
我坐起身,看不见床底暗影凝结游动,也没看到身后的影子低头望我,浓稠的墨色里,一朵浅蓝色的小花安静绽放。
没注意到周遭换了景象。
“叩叩叩。”有人敲门。
这不是奚蓉敲门的习惯,也不像张若安,我有些迷茫。
我起来开了门,就见到一位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关兰。
可她外貌这样年轻,甚至脸上还带着稚气。
“辛露姐姐好呀。”关兰对我歪了歪头,笑容甜美可爱。
她的异常把我吓得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兰兰被鬼上身了?
这人该不会是关兰的哪个亲戚吧?怎么同她生得这么像?
虽然比我略小几岁,但关兰从来都是温柔稳重、体贴细致的,我从未见过关兰这副俏皮的模样。
我正要开口问她是谁,她就忽然拿了个东西往我手里塞。
软软的,滑.腻的,有着细鳞,并且还会动...
我低下头,心脏险些停摆。
是一条蓝色的蛇,鳞片闪着梦幻的蓝绿色光芒,不断吞吐猩红的蛇信,危险又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