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外总是会有的，比如她再遇白流影，阴差阳错间白流影成了妖王，而后又中毒，她便只好把这张底牌揭开了。
  “你又是何时喜欢上白流影的？”
  蓝芙不喜欢白流影，甚至厌恶，伤害白卿酒的人，她都不喜欢。可一个人身上总有一些闪光点，胡媚看得见，也喜欢白流影，蓝芙便好奇。
  胡媚放在腹前的手此时轻轻松开，然后放在栏杆上，轻笑道：“她救过我一次，可真正有接触是常凤山之战，妖族和人族在那里打起了迂回战，而我便一直注视着她。”
  常凤山是一座密林，大概是双方都伤了元气，所在都在树林里迂回战斗，埋伏，偷袭，都是常有的。胡媚主导了这场战役，也让她有了不断关注白流影的机会，可她发现这个人的状态不对劲，虚弱，而且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伤。
  直到她在战场上吐了黑血，而后寻了个地方疗伤，胡媚才跟了过去。也是那个晚上，她与白流影有了肌肤之亲，情动之时，她会藏不住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她还记得那只冰冷的手摸上自己的耳朵，白流影声音有些微颤地道：“小狐狸……”
  小狐狸……
  她在叫我？你还记得我吗？不，还是不记得的好，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干净的小狐狸了，她双手沾满了鲜血，已经不再纯粹。
  直到后来，她与白流影在塌上缠绵，每每自己攀上高峰，白流影都会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唤自己小狐狸，就像独属于她的称呼。
  直到近日，她才知道白流影其实一直都知道，小狐狸就是她。
  为何会喜欢上白流影，胡媚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喜欢她持剑于半空中，一身红衣耀眼，意气风发。或许也喜欢她叫着修仙者撤退时，毅然决然为他们断后，有信心全身而退的样子。
  又或许是喜欢她在说自己是个不堪的人时，嘴角那抹自嘲的笑容，或是自己叫她王时，轻轻的皱眉。
  又或许是那一声‘小狐狸’，反正胡媚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蓝芙安静地听胡媚娓娓道来，好像她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矛盾，也没有轰烈的故事，可总是在细节间能看到缝隙里长出来的花。
  “只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爱你，毕竟……”
  胡媚还未说完，蓝芙马上打断了她的话：“诶诶，你别乱说，她不爱我，或许说从来都没爱过。”
  “怎么可能？”
  胡媚不信。
  “怎么不可能，说实话，秦舒墨就像一道光，能够随意地刺穿别人的内心，白卿酒和白流影的世界是一样的黑暗，所以秦舒墨成了她们不可遗忘的惊艳之人。”
  蓝芙说到这里，马上又解释：“可白流影和白卿酒不同的是，白流影想占有这束光，可白卿酒是希望这束光愿意走向自己。”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所以白卿酒在知道这束光明明可以走向自己，可却毅然走向妖族的千军万马之后，她便去了冥界。或许她想要把秦舒墨留住，又或许是想要一个解释。
  一个隔着结界，隔着生死，未曾明说的解释。
  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说你娘是凭借爱意度过余生的，我想白卿酒也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姻缘线未断，代表我的魂魄终有一日会回来，所以她等。”
  蓝芙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尾指，那里缠绕的红线紧紧地扣着自己，也紧紧地扣住了白卿酒，让灵魂可以相拥。
  “否则，这世间她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若是没有自己，白卿酒本来便命不久矣，最后她便会去填了结界，或许也算是与自己死亦同穴了。
  “可白流影是凭借什么撑过来的？”
  胡媚一直陪在白流影身边，听到蓝芙问这句话，她便想起了白流影阴晴不定的那段时间。
  她提起最多的不是秦舒墨，而是白卿酒，是害她躺在棺材里数百年，又沦落到永夜之地的人。
  白流影用妖族秘术把秦舒墨的魂魄召唤回来，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要把秦舒墨抢过来，让白卿酒失去所爱的滋味，要站在最高最高，不让任何人掣肘于她，也不必再听话。
  这只是你的执念。
  胡媚当时是这么告诉白流影的，只是她没想到执念之源起并非爱意，而是恨意。
  不是对秦舒墨的恨，而是对白卿酒的，对自己的。
  “执念。”
  胡媚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然后问道：“走吧，带我到处走走。”
  **
  白卿酒下令按兵不动，而妖族很快就传来内讧的消息，白流影带着一众妖族与另一群妖族打了起来，原因不明，而修仙者只隔岸观火。
  白流影横扫另一群妖族，展现了属于妖王的实力，只是她并不接受臣服，一开始与之对抗的妖族，全数被她杀光，前前后后也不过用了将近一个月。
  妖族打起来的地方就在莫问谷，与神农谷临近，而神农谷也接到了白卿酒下的命令，让他们救治白流影一派的妖族。当然，这个要求也是胡媚提的，白卿酒为顾全大局，亦答应了她的请求。
  最终，妖族大军被剿灭过半，白流影亲自带着余下的妖族去御天门见白卿酒。
  白流影甚至没有收拾自己，一身血污和伤痕，青丝也散乱地披在身上，火急火燎地就来了御天门。
  她信不过白卿酒，深怕白卿酒会对胡媚做出什么。白流影从来未曾这般担心过一个人，在秦舒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依靠着秦舒墨，觉得只要她出手，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
  她会因为秦舒墨与白卿酒会面而感到愤怒生气，会因为她身边有其他人而感到愤怒，却从不担心她的安危。当知道她以身殉道之时，白流影的心疼了一下，想的却是秦舒墨为何愿意做到这种程度，甚至会想她是不是为了白卿酒？
  说到底，她是自私的，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不在乎秦舒墨的。
  可胡媚不一样，这一个月她杀红了眼，只为了怕胡媚在白卿酒那里受委屈，怕她出事，怕白卿酒会把她炼成一具傀儡尸。
  她害怕失去胡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害怕。
  白流影带着妖族大军就站在山门前，所有弟子严阵以待，直到白卿酒带着蓝芙和胡媚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见胡媚没事，白流影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可她才踏前一步，里头那些弟子手中的剑就动了动，像是警告。白流影忽然就笑了，笑这些人不自量力，也笑现在人族和妖族见面，居然还懂得发出警告，而非直接开打了。
  “你身后跟的那些，确定不会背叛你们么？”
  白卿酒看了看白流影身后的妖族，也没剩多少了，也不过是十来人，其中几个白卿酒看过，她记得有一个叫小六，也是一只狐狸。
  “不会，他们与我，都是交换过命魂的。”
  回答白卿酒的是胡媚。
  妖族中有那么一个秘术，叫命魂交换，这是完全信任对方，或忠心于对方的妖族，才会与另一人交换命魂，多用于夫妻。只要有了背叛之心，对方的命魂便会让自己生不如死，一如人界的一些蛊术。
  “那你可以下血誓了。”
  白卿酒见白流影的目光始终落在胡媚身上，她便知道胡媚只要在自己的手上，白流影就会乖乖听话。
  白流影收回眼神，做了一个起势的手势：“我白流影在此发誓，身为妖王，不会让妖族大军再侵犯人界，亦不会驱动暗石，有违此誓，我白流影……”
  说到这里，白流影看向胡媚，那人给她点了点头，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有违此誓，我白流影和胡媚，必将遭五雷轰顶，诅咒缠身，不得好死！”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自天空射落，落到了白流影的身上。
  血誓已成。
  第144章
  化神境之后，有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再受天道束缚，而血誓是自愿以天道之名立下，自愿画地为牢，为天道所监督。
  一道红芒从天而降，落到白流影的身上，在额头上化作一道红芒，然后消失。
  胡媚转身向白卿酒，拱手作揖：“请你信守承诺。”
  白卿酒长舒一口气，先是转头看向了蓝芙，然后才把一个瓷瓶交给了胡媚，并道：“那你们最好能活得长长久久的，这样我们才有和平的日子过。”
  “自然，我们也会自我整顿，毕竟我们也不想死。”
  胡媚把瓷瓶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步步走向白流影，脚步显然比平时快了一些，好像在保持自己平日节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快一些跑到白流影的身边。
  胡媚才走到白流影的身前，正要让她服下丹药，那人却率先把自己拥入怀里，用自己的一身疲惫裹住了她。瓷瓶依旧拿在手上，那是关乎白流影性命的东西，可白流影却先抱住了自己，她越过了自己的性命抱住了自己，那一刻胡媚的心才彻底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