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91节
作者:怪诞的表哥      更新:2025-10-13 11:51      字数:3052
  “是。”裴无垢脸上浮过一瞬间的尴尬,很快恢复了风度翩然的样子,道:“下官失矩,因小女粗鲁不文,遂带她来读书。”
  魏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裴缉事不是来查案的?”
  “三殿下明鉴,确实算是。”
  “裴缉事做事尽心,汋京的安定,有你一份功劳。”
  魏禥随口赞了一句,正要走开,忽又想到一事,遂道:“对了,你手下的顾经年,我很欣赏,准备与厉指挥使说一声,给他迁官。”
  “顾经年做事不错。”裴念应道。
  彼此没什么好说的,魏禥步入昭文馆,径直步入二层。
  在楼梯拐角处,他遇到了魏婵,以嫌弃的口吻问道:“你在这做甚?”
  “三哥又与那父女俩说什么了。”
  “没什么,打个招呼。”
  “又打招呼。”魏婵嘟囔道。
  魏禥不知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往前走。
  兄妹俩回到了三层的长廊前,拉开那隐蔽的门,魏婵低头一看,道:“三哥为何去换了一身衣裳?”
  “什么?”
  魏婵无奈翻了个白眼,跟在魏禥后面,看着他再次翻阅那些古籍,听他自说自话地喃喃道:“从崇经书院抄查回来的文稿在哪呢?”
  “你这一天,魔怔了不成?”魏婵伸手挥了挥,“方才的事还没说完,你拿了那药师,也给我炼些药。”
  “你怎知我要拿……”
  魏禥话到一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反问道:“方才?”
  “对啊。”魏婵道:“方才你说的……”
  “你说我换了身衣服?”魏禥忽然问道。
  魏婵愣愣点了点头,看着三哥的反应,已完全明白过来。
  “刚才那个,不是三哥?那他是谁?”
  魏禥脸色难看,眼神阴晴不定,可过了一会,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骨头链子,开口却是道:“是我。”
  “什么?”
  “我方才确实来过了。”
  魏禥竟是承认了下来。
  他分明已经猜到了方才是谁假扮成他到昭文馆来看书,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是没有揭穿。
  魏婵当然不信,可无论她如何追问,魏禥就是不说,惹得她最后发了脾气。
  “三哥不说,当我查不到吗?能戴你的链子,让你包庇的能有几个,还有,我看裴家父女方才也是来接应他的!”
  说出了这些推论之后,魏婵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顾经年。
  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单纯是凭女人的直觉而认定了此事,认为唯有顾经年,能让裴念跑来接应。
  那对狗男女就是在一起了,双双辜负了她的闺中好友沈灵舒,还跑来耍了她一通。
  脑子里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当夜,魏婵一整晚没有睡好。
  她总觉得自己的脚冷冰冰的,往膝窝里一夹,偏偏又隐约回想起一脚踹在顾经年腚上时的感觉,如踏进云端一般。
  本就睡得不踏实,而睡梦中,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事,于是瞬间惊醒过来。
  “啊!”
  “公主?怎么了?”
  侍婢们围了过来,只见魏婵双手捉着头,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显得很是烦恼,嘴里如梦呓般地喃喃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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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他面前……放屁了。”
  “噗嗤。”
  次日,当魏婵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沈灵舒面前把这件事说出来,得到的却是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她不由大为着恼。
  “你还笑我!”
  “好了,我不笑就是了。”沈灵舒强忍着笑意,捂着嘴,道:“就是在我面前,你也不曾放过呢。”
  “因为三哥从小就特别邋遢,我才觉得没关系啊,换成别人,我肯定会收着点,谁能想到,那三哥竟是个假的。”魏婵显然非常懊恼。
  沈灵舒只好安慰道:“宫中混进了一个刺客,人没事就好,一个屁而已,没什么的。”
  “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如何能知道,我若知道,定帮你把他灭口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魏婵道:“我怀疑……不,我很确定,他就是顾经年。”
  沈灵舒颇为惊讶,问道:“为何?”
  “裴念都来接应他了,他们就是有私情,我劝你别再傻乎乎被他们骗了。”
  说到这话题,沈灵舒不说话了,把玩着衣袖,不知在想什么。
  魏婵道:“梁采星说了,你不信,觉得他是别有目的。我难道还另有所图不成,你连我也不信?”
  “哪是不信,本来婚约已经解除了,我还能如何?”
  “我看你还对他抱有同情,这可不行。”
  魏婵想了想,道:“这样,你找个机会把那对狗男女约出来,当面对质,我揭穿他们。”
  沈灵舒有些担心顾经年,这件事可大可小,冒充皇子,揭出来了是大罪,但所知者有限,只要魏婵不说,也许能遮掩过去。
  她遂好言安抚了几句,问道:“你不会真要灭口吧?”
  “哼。”
  魏婵想到那个肆无忌惮的屁,终是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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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经年提笔,在纸上一点点勾勒出了他在昭文馆看到的地图,接着写下了上古时期沃民迁徙的记载。
  但那是上万年前之事、数万里外之地域,他这一份笔墨终究显得不足。
  “只有这些了?”凤娘一直凑在他旁边看着,开口问道。
  “是,我没找到那些注释与笔记。”
  “没事的。”
  出乎意料,凤娘语气体贴,又道:“回沃野的数万里路途终究还得我们自己走,中州的记载多些少些,差别不大的。”
  顾经年道:“你之前说地图不全。”
  “能有多全?”凤娘道,“我缺的,不是一份永远不可能找全的地图,而是回家的勇气。”
  她接过顾经年手里的图纸,参照着,在她那张地图上又补了些内容。
  低头写字时,她想了想,轻声道:“其实,你进了昭文馆之后,我就在想,这一趟不论你找不找得到线索,已经给了我勇气。”
  “哦。”
  面对凤娘这些肺腑之言,顾经年的反应却很平淡,道:“还有五天,顾继祖就要离京,你准备一下。”
  “好,就让我们远走高飞。”凤娘故意笑道:“等沈灵舒、裴念得知你与我私奔了,可不知要打翻多大的醋坛子。”
  顾经年就随她调笑。
  终于准备离开汋京,他忧心忡忡,竟还隐隐杂夹着些其他的复杂情绪。其实,他能决定走,也是凤娘给了他勇气。
  “走了。”
  “顾巡检慢走不送,哦,昨夜赊的账还是要结……”
  出了北市,顾经年直接去了魏禥的私宅。
  门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来,径直将他领到了堂上。
  魏禥就坐在那,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不出有要发怒的迹象。
  “三殿下。”顾经年开门见山,“殿下必然已经知道我冒充你进入昭文馆了。”
  “你好大的胆子!”
  魏禥的怒火发作得很突兀,他没料到顾经年会不打自招,遂见招拆招。
  “是,我自知死罪,但我这么做,是想确定顾继祖要做什么。”
  “何意?”
  魏禥并不愿表露出会原谅顾经年的态度,但还是好奇了。
  顾经年自从遇到魏婵,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拆穿,就一直在想破解之法,决定把顾继祖卖了。
  “禇丹青认为顾继祖得了虺心,要他交出来。可我很奇怪,若顾继祖得了虺心,为何还要禇丹青助他去居塞城炼药?他们二人很可能会在去往居塞城的路上交易,在此之前,我想弄清原因。”
  魏禥听得有些糊涂了,问道:“意思是,虺心不能治顾继祖的腿?他们二人要各取所需?”
  “是。”
  “何时交易?”
  “还不知,但一定是离开汋京之后。”
  魏禥目露思量,被人冒充的愤怒暂时就被贪心压了下去。
  既提前得到消息,若早做准备,等顾继祖、禇丹青二人离开汋京,他或能夺得虺心,俘虏禇丹青。
  顾经年看透了魏禥的心思,缓缓道:“我的立场很简单,不想被顾继祖牵扯,也受够了被禇丹青胁迫,想要一并除掉此二人,只是我势单力孤,恐怕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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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顾经年站在梅承宗面前禀报,说的也是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