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222节
作者:怪诞的表哥      更新:2025-10-13 11:52      字数:2783
  亲兵接过信纸,展开来,只见那上面画着一个馥窎的身体,在身体的不同部位上,娄明达已写了上了不同的数字以及工具。
  比如,在小腹的左下位置写着“一”与“尖锥”,在右脚上写着“二”“大斧”。
  一个摆满刑具的架子被搬来,亲兵拿起一把尖锥,一手捉过那小馥窎的头发,一刀扎进馥窎的小腹。
  “啊!”
  “啊!”
  深夜,相隔数千里外的汋京城,某间暗房里忽然响起了惨叫声。
  几个差役瞬间从睡梦中跃起。
  “边关传信了!”
  “是五十七,快记录!”
  火把的光亮照过一间又一间的牢笼,每个牢笼里都关着一个长着老妪面容,身体有羽毛的馥窎。
  其中一个馥窎捂着小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叫声回荡在黑夜中,让人能够感受到她对儿子的无比心疼。
  下一刻,惨叫声愈响,她摔在地上,抱着脚不停地打滚。
  “快记录,先是小腹,再是腿……”
  “邹老来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灰发老者从外面赶了进来,问道:“递信的是几号?”
  “五十七。”
  “居然。”
  灰发老者身子一颤,愈发重视,亲自赶到了牢笼前观察着正在惨叫的馥窎。
  他往日饲养这些馥窎时有多温柔细心,今日便显得有多绝情。
  那些痛苦映在他的一双老眼中,激不起任何涟漪,他看到的只有传递来的讯息。
  “差事完成,速至陶陵城……”
  “居然。”邹老喃喃道:“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
  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与儿子同心的五十七号馥窎忽然不再惨叫了,脸上显出悲伤之色,与一个牵挂儿子的寻常妇人别无二致。
  邹老看着她,道:“你儿子……不痛了吗?”
  “嘭!”
  牢笼晃荡着。
  馥窎猛烈地向前一撞,撞死在了邹老的面前,她的儿子已经活活痛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但没关系,需要他们母子传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
  第186章 准备
  本该无事的安详深夜,屋外忽响起了敲门声,并有人喊道:“镇抚使,边境传信。”
  榻上,一道身影坐了起来,掀开帷幕,点亮了烛火。
  这是个残破的人。
  他只有右半边脸,左脸被削掉了,只剩下一点结疤的皮肉包着骨头。
  连颧骨都被削掉了一块,直接显出下面的口腔,里面的牙齿已经都空了,右眼自然也废了,连眼眶都是破碎的。
  他的右手也是断的,从大臂往下就是空的。
  用左手拿起一根由铁铸成的假手固定在大臂处,他俯下身,在断掉的右脚上套上了一条假腿,方才开始穿上靴子。
  穿上衣袍,遮盖住他那满是伤痕的残破身体,他在身形上看着像是一个正常人了,但那伤势嶙峋的脸看着还是分外恐怖。
  他走到铜镜前,戴上假发、假眼、假牙,再带上面具,他终于恢复了镇抚使的威严形象。
  走出屋子,他尽可能地不让步伐显得一瘸一拐,维持着四平八稳的样子。
  此时,邹老已经赶到了,低声禀报了一句。
  闵远修闻言,甚觉讶异,吩咐道:“命尤圭来见我。”
  “镇抚使,指挥使要见你。”
  “现在?”
  “是。”
  闵远修面露为难之色,却也不能违背了顶头上司的吩咐,遂先去见了开平司指挥使宋坚。
  宋坚手握重权,其人相貌却平平无奇,身量也不高。
  任谁看他,都觉得他像是那种娶了强势妻子、平日闷不吭声的软弱男子。
  “见过指挥使。”
  “都听说了,顾经年带着顾北溟来换人了。”宋坚感慨道:“老朋友要回来了啊。”
  “是。”闵远修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你要去见顾采薇吧?”宋坚道:“一道去吧。”
  “是。”
  闵远修于是侧身让宋坚走在前方,他则落后半步。
  “指挥使,我想尽快启程。”闵远修道:“陛下想见顾北溟,已催促了许多次,我会尽快……”
  “别急。”
  宋坚抬了抬手,如闲聊一般地说了起来。
  “当年你说要用顾经年,并带走人质,北衙反对得很激烈,还是我亲自安抚了他们,我支持你做事,你也真就做成事了。”
  闵远修不知他说这些做什么,只好道:“是指挥使栽培。”
  “说这些,不是我向你表功,而是让你知道,我虽是指使指,但遇事不能一言而决,亦有许多无可奈何。”
  闵远修听宋坚这么说,就预感到宋坚要做一些自己反对之事了,所以提前打招呼。
  由此,一路上他都带着些隐隐的忧虑。
  到了安置顾采薇母女之处时,天光已亮。
  院子内外守卫森严,但闵远修四下一扫,却发现守卫中多了许多新面孔,都是北衙的人。
  此事,他事先竟是并不知情。
  两人进入院中,闵远修就让人将顾采薇带来。
  很快,顾采薇就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到了大堂上,入内,先是向宋坚行礼,道:“指挥使。”
  宋坚摇了摇头。
  顾采薇柳眉微蹙,道:“你们天不亮就来,看来是我兄弟替你们办成事了?”
  “不错。”宋坚道。
  顾采薇问道:“我兄弟今在何处?”
  闵远修道:“我会带你去见他。”
  宋坚却是摇了摇头,向顾采薇道:“你先下去。”
  顾采薇并不走,道:“我非开平司钩子,由你随意指派。”
  “让你下去。”
  宋坚语气不悦。
  那顾采薇踟蹰片刻,竟真离开了。
  闵远修已意识到了不对,目光中透出疑惑之色来。
  “可看出来了?”宋坚问道。
  “那不是真的顾采薇。”闵远修道,“是旁人易容的?”
  “不错。”宋坚道,“我派了四个擅长模仿的得力手下,扮作顾采薇的婢女,随在她身边半年,钻研她的一颦一笑……”
  “我不明白。”闵远修忽然开口,打断上司说话,“我既答应过顾经年,哪怕要食言而肥,也该是为了瑞国与陛下有利。顾采薇不过是一柔弱女子,有何必要费尽心思将她留下来?”
  说着,他神色愈发郑重,又道:“我知指挥使想让我做什么,可反复无常之举,我实不愿为。”
  “你啊,心善。”宋坚道,“为的不是留下顾采薇,而是盯住顾经年。”
  闵远修若有所悟。
  宋坚道:“从顾北溟叛投,到派顾经年西行,都是为了找凤凰血脉。顾经年必能找到她,却不会在明知我们盯着他的情况下去找。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知道我们盯着他……这是为了陛下。”
  最后一句话,让闵远修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好点点头,道:“明白了。”
  “你可以尽快启程,但只能带走我允许你带的那个‘顾采薇’。”
  “好。”
  说话间,顾采薇抱着襁褓进了大堂,身后还跟着那个名叫杏儿的女婢。
  她以警惕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眼,眉头微蹙,身体有个微微侧身、保护住怀中孩子的动作。
  “顾四娘不必担心。”宋坚道:“今日来是有好消息相告,顾经年来接你们了。”
  顾采薇轻轻冷哼了一下,以示不屑,却还忍不住目露关切之色,问道:“他在何处?”
  闵远修目光看去,一时竟分不出这顾采薇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坚又与她对话了两句,末了,向闵远修道:“你便带她去陶陵城吧。”
  闵远修道:“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