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元竹con      更新:2025-10-13 11:59      字数:3343
  “大人,我虽目盲,但也略通一些书,固然有妇道人家的蠢笨,却也不算粗蛮。”浮舟低着头,温柔敦厚:“像你一般风华脱俗、气度不凡的大人,所追随的大人必定也是风度翩翩的高雅之辈吧。”
  “……”
  水声也停了。
  浮舟嘴角扬起羞怯的笑,声音悦耳如流水:“大人……”
  她的喟叹多情娇柔,等待心上人的爱怜:“我知晓自己的鲁莽,然而对你的渴慕淤积心头,我真是行也忧,坐也忧。今晚月下又如此机会,难道不是你与我有缘吗?如今,我再也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对您的深情眷顾了。我爱慕您啊,里梅大人。”
  浮舟说完这段女人幽怨的告白,便楚楚可怜地捂着乱跳的心口整个靠在廊柱上,轻轻喘气的声音好像春虫在草间饮泣。
  半天等不来回应,浮舟也念上了瘾:“难道,您也像别人一样嫌弃我的双目畸零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不与我说话,这么冷淡呢?”
  “住口!我此前从未见过你。”
  这话说的……宿傩在两天前分明也不认识她,不是照样做了那些事情。里梅也真是,落到自己头上就觉得无厘头啦?
  “我也是啊,大人。”浮舟怏怏的,两只悬空的小腿也不再摆动,紧紧并拢,她消沉道:“我曾经还道情之一字不过是女人家深闺寂寞捏造出的玩意,可自从那天在我深深恐慌无助时,被您握住了手,我便意识到先前的自己何其浅薄。”
  “……”周围安静如冥界,只有浮舟忧愁思念,鼻息发出啜泣的声音。
  “原先想着,所谓地狱业火也不过如此,可指尖轻触时,可真是一泓秋泉梦中见。”浮舟卖弄完了这几个月搜罗来的酸句子,表情悲戚,手攥衣领,心情却是大感舒畅。
  而她和里梅说起来也没什么仇。
  但如果这能让宿傩不高兴,她就是在梦中苦吟半日酸文也值了--里梅对她毕竟也谈不上恩。
  浮舟袖口掩住半张脸,半是羞愧,半是怨恨他不解风情,袒露完心声,匆忙回了房间。
  今夜,她特意熬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停止辗转反侧,进入沉眠。
  第二天,没人给她送饭了。
  里梅真是有趣,跟他说你终究不是宿傩啊,他也生气,说钟情执迷呀,他也生气。她躺在被窝里,不让自己偷笑出声。
  不过,浮舟也只是随便起的念头,前者后者,究其根本,恐怕都有宿傩的原因。都是宿傩害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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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舟:生活在这对冰火人中间其实很简单,就像骑自行车,但是着火了一切都着火了因为这里是地狱。
  浮舟:女主拿了认错人剧本兼不计成本不计演员损耗的导演[墨镜][玫瑰](墨镜下)[爆哭]
  里梅:被迫男配[害怕][小丑]
  宿傩:【海的儿子】尊严不让他长嘴,尊严不让他迈腿。[愤怒]
  第16章
  浮舟一天没吃饭,没人理她,她也不出去。窝在房间里嘟囔,什么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又是什么也只好顺其自然,任人摆布了。
  她急眼了就往床榻一躺,脱离□□去逃离,去看看书,这些东西往后都能派上用场。总之,只要不是火烧到房间里来,她决计不再出门。
  第二天她才有饭吃,里梅放下饭,敲门。等浮舟摸着方向拉开帘时,白发的少年已销声匿迹。
  浮舟伸手,外边只有春风。
  她呜咽了一声,关上门。实则心中有点担忧里梅在里面下毒,所以没吃。
  相当于她饿了两天,其中一天是浮舟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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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傩未曾想到此等难堪的事情会撞到自己。
  浮舟所受的烧伤在咒
  术师眼中并不严重,在修习反转术式的人眼中更是如此。须臾之间就能恢复的小伤,竟然让她狼狈到哆嗦。
  她在梦中惊颤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见。宿傩过去的时候,她眼上的绸缎早就浸湿在眼阔的小湖中,而她在哀哀呜咽。
  浮舟不是第一次濒死,但上次更体面,因为决定动手的是他。
  她的细嫩脖颈是残暴的开端--如今那里浸湿着汗。
  宿傩的一只手垂在席上,而不知为何,她的潮热的小手伸了出来,执拗地找寻他的手,塞进他掌中。宿傩能躲开,也能手指隔空挥断浮舟蜷曲的手。
  不过他念在这个女人曾经乖乖给他砍过一次的份上,听了她的诉求。
  断断续续的,当浮舟咬牙小声尖叫:“太苦了,太苦了,我好恨啊。”的时候,她那副涨红窒息的脸,竟然和记忆中的月下闪烁象牙光辉,说自己[又看不见,要月亮有何用]的冷漠重合。
  明明,是大不相同的两幅面孔。
  听她说的全是胡话,宿傩不得不提示“要帮忙吗?”
  很快,他的手被激发了生命力的指甲攥紧。手掌凹陷出几个小坑。
  宿傩以前不甚关注女人的指甲,此番得以近观。浮舟的是椭圆形状,略长出指尖几毫厘,圆圆的弧线延伸了纤长的手指,现在它是淡白色,彰显其主人微妙的健康状况。
  浮舟快死了,身体发肤也凋败。宿傩接着看她的头发,似乎也不像之前光滑水润。
  真狼狈啊,但他觉得也不能和死人计较,于是先治好。
  宿傩瞧见浮舟的脸从鲜红与惨白的交替转为汗涔涔的粉红色,脸还因为先前的痛苦而皱巴巴的,不算美丽。
  但在朦胧的夜色中,汗珠如同花叶上露光。鬼使神差的,他撩开她湿透的一段头发,理向脑后,吻了她额头。
  结局是,第二天,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却对里梅一往情深。
  浮舟从未和宿傩说过什么心里话,但那句对感情沉沦的不屑可是五天前才说的。他为她转瞬即逝的理念和善变的情绪恼怒。
  然而终究,其实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宿傩因此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
  一边,他觉得浮舟本应该和记忆中一样情真意切,而如今非但不是这样,她还认错了人;另一边,他又觉得她不过蝼蚁杂草,十分愚蠢,不若一刀了断,他们都无烦恼。
  更深层的想法是,他自己也隐约有所感:倘若真是里梅自作主张去治疗她,如果他实在喜欢,宿傩也可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不是里梅,里梅根本对浮舟毫无想法。救治她的是他。
  她称赞里梅气度不凡的时候他在房中不经意的听,殊不知到后来就是肤浅愚昧的情爱。浮舟说爱慕,非但说自己日思夜想,竟然还拿月亮来调情。
  【都说女人比月亮还善变……】
  【月亮在我心中永不会变,它就是月亮。】
  那天在被衾中主动伸手的人,是她,被握住的手,属于他。他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她。
  错了,应该让她带着丑陋的疮痂和水泡,红通通的死去。哪里还有叫这个女人梦中见的余地。
  她在隔壁翻来覆去了两天,宿傩也就在旁边点了烛光两天。
  蜡油哭尽,里梅会添补,但浮舟诡计多端却自以为深情的虚伪,谁来惩戒呢。
  宿傩是这么想的,于是--
  是夜,他踏着月色,在她呼吸顺畅的睡眠中步入她房间,又滑动纸窗,搅出点动静。和那天山上一样,故意叫她发现,让她惶然。
  如果能再病一场,甚至惊惧死去,就再好不过了。
  宿傩忘记了自己本可以发动术式,毕竟浮舟十分弱小,毫无反抗的余地。
  --
  浮舟在深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安静。
  然而她或许是睡糊涂了,总感觉自己是被什么开门声吵醒的。她托起自己的长发,耳朵侧在枕上,并未听见风声。
  她翻了一个身,心里却总有一种不能就这样睡去的预感。虽说这里就在两面宿傩的房间旁边,不至于会有不长眼睛的入侵者,本该毫无威胁。
  但浮舟疑虑着,还是起身,摸到外衣,小声念着步数,找到房间格子门的位置。亲手摸到凉丝丝的木头和竹帘,她才放下心。回头又数了七声,摸到暖呼呼的被子,掀开一角,躺了进去。
  然后她小声喊了一声:“哎呀。”
  忘记脱外衣了。外罩的直衣在烧伤后就更换过,现在的料子竟然比之前自己置办的还舒服轻薄。
  浮舟既然已经知道外套还在身上,就不能忍住不脱,然而这样又要起床,热气又要散去些。
  “怎么这么不小心,早知道刚才不罩了。哎,里梅。”她忽然想到,以后要是也有一个里梅这么仔细的人在自己身边,能把一切料理妥当,那她就是身体健全年方二八家境殷实也甘愿。
  站起身,春夜凉气唤醒了她,想什么呢,先把宿傩搞定比较实在。
  浮舟再三确定了没有遗漏的事项,并且下定决心不管出了什么事,今晚都不会再离开枕头,这时才又回到榻上。
  然而就在下定决心以后,浮舟翻了个身,面向内墙,手自然堆叠在一边,伸出被子外。这就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