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元竹con      更新:2025-10-13 11:59      字数:3351
  文
  章千古事,的确如此。
  锈湖三代人的历史,也跨越了时间,被我们可以用两三个小时玩完。家族悲歌浓缩在steam里了。
  他们的诗歌风格都很迷离。李贺这边鲸呿鳌掷,牛鬼蛇神,虚荒诞幻;李商隐呢,有人评价:【诗家都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
  看那些典故,也觉得超前。比如羲和敲日玻璃声、粉蛾贴死屏风上。在这个年代也完全够看的。
  最后,我觉得呢,现在的世道肯定比以前好,但人在世上,总也有觉得使不上力,被沧浪之水阻行的地方。如果浮舟写的还不错,能把在行路之难的一点情况写出来,能让大家稍微对她产生一点共情。这样子也能缓解孤独~
  命乖运躉、时运不济的悲伤千年以来都有。在时代,在命运里,个体看似孤立无援,不过还有很多人实际上和我们一样,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就可以期待一下过些年劫灰飞尽古今平,期待明天啦。
  浮舟会好的,最终会的。
  下一章是dokidoki的脑子,应该会有4w多,那个结局是我一月就写好的,现在看了又看,改了又改,还觉得满意的不得了,倒不如说是有了那一段,才有了前面这些东西,到时候希望大家也喜欢。
  第45章
  旅馆中
  笼中电梯行动时每每发出牙酸的声音,路上暗红的地毯叫人疑心上面被扑了同色液体,灰色墙纸连绵重复,直到房间,门把系着旧绸缎。
  浮舟在床上吃完了最后一顿塔巴斯科辣椒酱炒蛋,嫩滑的禽蛋,它的褶皱令人印象深刻,还有豆腐一样的口感,滴上一点颗粒感的橘红……
  乘电梯经历一段楼中黑暗时,浮舟一个哆嗦,想象自己的脑袋在蛋壳里被刀叉打扰,最后用牙齿咀嚼。她的嘴巴咸咸的。
  电梯落地时像叹息,声音足以驱逐其中的人,因此再后面响亮的叮当铜铃纯粹是画蛇添足。她把餐盘送到前台,侍应生羽翅张开,其尖端指向一片木盘,里面安静的绒布上,沉睡着蓝色方块。
  浮舟将它拿起,去会客厅找钟。
  她途经一片打开的窗户,无玻璃的窗棂上正飞走一只蝴蝶,研磨进夜色中。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但浮舟也晚了。她与雪花同落,掉进白棉冰窟。
  当她眨眼的时候,睫毛上的雪花抖落,进到眼睛里刺痛。不过等浮舟被从雪地里刨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无眼。
  所谓的眨眼与眉毛,都是幻肢痛--
  人到了冬天都是有些穷凶极恶的。她原身与身量俱长的麻布衣服未经修补,应该还有95新,所以被换成了酸酸腻腻的旧衣服。
  几天后,浮舟在柴草垛边上抱着脚,听耳畔磨刀的声音,一边搓着手。
  过了一会,她提议:“要不你还是把我卖了换点钱吧,就说我是你女儿。”
  柔顺从容是一项美好的品格,浮舟循循善诱:“我知道你有个筐子,镇上有乐馆……”
  农妇还算没饿急眼,她听取了浮舟的建议,但没听全。
  --如今浮舟还没长成,身材玲珑可爱,皮肤柔软,被送到了花街。
  果然抑郁是种富贵病。
  被背在筐子里,天寒地冻的季节,身穿一件单衣的浮舟接受了贫穷疗法,只顾得上识趣鉴赏小民智慧。
  这种危机四伏的处境里,她不再想七想八。
  浮舟获得了散发着靡靡香气的新工服。与她而言是新,至于这衣服究竟曾属于谁,问出来则太失礼貌。这边的人身上各有各的芬芳,体温熏暖的居屋像百花的温房。
  “那是当然的,我们这里是全镇最快乐的地方。”她的引导者似乎颇以为傲地这么说着。
  那是当然的,浮舟也认可,谁能比他们开心呢?
  青春靓丽的女孩如枝头豆蔻,浮舟被夸奖身上皮肤细如润油,因为在这里,天一黑,灯一暗,最派得上用场的还是手感。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觉受骗了。
  两天后,浮舟像个小猪仔一样的突然长大了。没人能想象这个身量成熟的女孩两天前还只有十三,至少,她母亲是这么宣称的。当时,他们也相信。
  现在浮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奚落,她这个年纪,还没入行就要饱受退休的质疑。
  做艺伎游女是这样的,出身乡下,家里养不起的姑娘,经历一番磋磨,再得些病,早早的撒手人寰投胎去才是正道。怎么有人一大把年纪还想着入行呀!成何体统!
  “总不会过两天竟然白了头发吧。是妖怪吗?”这些人纷纷议论着。
  浮舟也并非不能理解买卖吃亏的痛心,掏钱掏到自己的钱袋里,得失了然入镜。
  目盲之人不能习舞,一条好路就这样断送,如今也只有唱唱曲子弹弹琴,结果连弦都还没碰,就过了最佳学习的年纪。
  因此得不到好的脸色,她十分理解。再说了,浮舟又看不见。
  总之,养个累赘如此,这笔账算是坏掉了。但好在浮舟吃的不多,也不生病。生意兴隆时客人退下来的菜不吃白不吃。
  于是,她也就囫囵凑合的在这里生存。直到,她像是开始被从雪地里挖出来一样,出现在贵人的视野里。
  宿傩第一次见到浮舟的时候,发现她在落雪的庭院里吹雪花。
  然后发现不是的,她的羸弱身体经不住这番雪夜风雅。
  她只是在把汤里的油粘在雪上,丢掉,然后动筷泡饭吃。
  他惊觉这个女人果然和想的一样,吃东西很讲究;然而眼看她不声不响吃着剩菜,又觉得倒也不怎么有骨气。
  宿傩回想起有人曾经酒后说过的:结果……明年应当还苟活着吧。
  讲的不就是眼前的比草木还要能活的人么。
  那个时候娇气又顶真的女人,在平安京的豪宅里大倒苦水的时候,知道自己将会把自己骂一顿吗?
  初秋,桂香的时节,宿傩来到这座城镇。
  遍寻记忆,探不到有关浮舟的踪迹。那些循环又清晰的梦境还揭示了更久之后的事情,不过他既然来这里,为的就是找寻浮舟。
  未有收获之后,他就在这个还算平和的地方住下。
  倘若在这里找寻不到浮舟,虽然称不上有多失望,也算虚度此行。
  镇上目盲的乐师屈指可数,比邻的城镇亦如此,不过有好事者似乎以为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宿傩也就没说他欲找的是一名天生无眼的姑娘。
  隆冬盛雪时,这桩怪谈正如几乎绝迹的飞鸟,迢递至耳,差点就被漏掉。
  与印象中相同,这里民风淳朴,几月过去,少有人觉得他怪异,倒是和京都那边的嘴脸不一样。
  加上宿傩顺手处理了几桩诅咒,他又身形魁梧,实力过人,一来二去就有了不错的声望。于是冬日,某场宴会中,艺伎与游女在屋中嬉戏,热气化烟缕缕逸散到外面飘雪的空气中。
  拨弦的乐曲间隙,宿傩听见游女倒在客人身上,讲述的一则近日怪事……以劝慰常有的生不逢时之悲苦。
  宿傩见酒过三巡,主人就先开始想七想八,觉得这些一事无成的人实在是还没到那种地步。赶快差不多的活着差不多的死,也就完了。
  不过那女人讲述的“三日而衰老”的怪谈,还有“身体细瘦、无目不见”的诡异面貌,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他追问了,酒力之下的游女直说:“嗐,大人有所不知,她前两天才来我们这儿,根本是个山里的人,之前恐怕连像样的琴音也没听过。”
  说完她自悔失言,红着脸低头躲进了调情的男人怀里。
  宿傩用右侧异面上的一双眼瞅了她,心里想着浮舟,记忆与传闻遥遥相照。
  如果这野人是浮舟,那她还真是越来越落魄,从前何曾在旁人嘴里这般卑贱。
  心里想着冷嘲热讽的内容,但不打算说出来。他低头整理襟袖,在一片热闹的欢笑摇乱中独独站起身,推开门,踏进雪光映月的庭院。
  宿傩找见浮舟的时候,浮舟正缩在笑语隔绝的繁华侧边,短发上还沾着大如梨花的雪片。
  她咀嚼的姿态也十分风雅,小幅度拨动腮帮,固定的次数后,吞下。耳后的发丝时而垂下,她不急不慢,抬手再度梳至耳后。
  浮舟的面庞无一物遮掩,似月下承露的瓷盘,比庭中雪堆更映清
  辉。
  宿傩无声地在另一侧端详她光滑凹陷的眼窝,刚才心里的讥诮全都抛去九霄云外了,他现在想的是:如果浮舟有眼,定然会如光华耀目的蚌中珠。
  他遂脱下外褂,往沧海遗珠走去。
  *
  浮舟判定这是自己命最苦的一次,虽则吃的是精米不是粗糠野草,但二手菜此词一出…实在是听起来就脏脏的。
  真不知此身能否活到春天。
  如此只好食之无味--要是有味道,她就得吐了。机械的咀嚼中,浮舟也隐隐感受到许久未逢的平静。
  也许命苦就是维系她和【活】之间的纽带,唯有如此她才感到活着。雪飘到头发上,钻进脑袋,融化进冷掉的饭里,增加了她灵魂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