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
元竹con 更新:2025-10-13 12:00 字数:3323
宿傩的大手收紧,她也不喊疼:“除了你,还会有谁呢,宿傩大人?”
浮舟轻轻说:“再难的地方,只要有你在,我也就不害怕了。”
她说完这句话,宿傩就紧紧地拥抱她,几乎要将她嵌入胸膛。
“这可是你说的。”他一字一句,声音沉而冷肃。
并非是她承诺……传说就是这样。浮舟不能理解,这何以让宿傩如此激动,她的骨头在他的手中堆紧了,几乎要嘎吱作响。
“有点疼。”她抱怨。
他说:“忍着。”但手臂略微松开了她,手掌摩挲后脑,手指梳着头发。
浮舟享受着宿傩的抚摸,又在他怀里讲了一通好话,却没得到更多的反应,她不满又甜蜜,戳着他手感极佳的胸脯入睡了。
*
宿傩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终于打消怀疑,但浮舟自己知道,的确是她有意为之。
他这个人呀,比看起来好面子的多。
浮舟以为,要想得到所愿,必然不能事先被他知道,也不能让他多思考,更不能盯着他,催促他权衡。宿傩是那种比起解决问题更擅长解决提问者的家伙。
她素来明白,想要叫这个人流泪,恐怕比砍掉他的脑袋还难。
毕竟……后者差不多做过一回了,嘿嘿。
而且宿傩心性不平又恶劣,如果他觉得,她明知是为难还要坚持索求,恐怕又要生出很多事端。
随便思索就能假设出许多坏可能:
“她既然不在意他,他又何须在意她。”
“得寸进尺的蠢货。”
“她活不了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总之,宿傩的自尊心实在是很难对付,总会引到此女断不可留的方向上。
浮舟不会选择打草惊蛇。
她同时知道,宿傩偶尔……对她还算郑重。
细细数来,都是他隐约觉得对不起她,但自尊心不令他低头时。
哎呀,他这个人啊……不快的情绪在行动中,愧疚的情绪也在行动中,不好好说话。幸而浮舟不再觉得宿傩难懂。
宿傩怨恨这个时代,看见旁人的痛苦也觉可笑,自然,认为人类的遭遇不过尔尔。
难得能得到他的怜惜,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至于他将如何选择--是因怜悯而破例,还是固守本心……宿傩不喜欢别人窥探想法,浮舟也就“抛掷任枭卢”了。
她这次运气不错。
引诱他生气,再放任地把一切交给时间,他果然循着无形的线往她走来。
这时候倒觉得,宿傩的愤世嫉俗是好处了。
一般的男人,遇到情人冷脸,就算温和地不与其翻脸,将她赶出住所,心里也多少觉得没面子,一想起对方,总会没趣。
然后,不必谁指点,就自动寻觅新欢去了。谁还能记得孤零零在房里等待对方服软的旧人呢?
但宿傩在这点上也异于常人,他好像……不喜欢别的女人。
从前怀疑他会变心的忧虑随着他一如往常的善待逐渐消失了。
浮舟要应对的并非是他移情别恋。
她在温暖的怀抱里,细细想着,宿傩果然不像人类。
他不会移情别恋,因为无人可恋,但他会突然厌恶她,让她去死。
好恶如性格般极端呢,那就……稍微骗一骗他吧?
浮舟满意地翻了个身,脸往他锁骨处靠。在他身边,每天都是一场豪赌,愿自己好运吧。
宿傩搂着她的腰,他看见她嘴角的弧度,也许身在美梦中。
真是个傻女人,一般在表露爱意之后,不都还是要期待恋人的等同回应么。
她倒好,说完了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满足,也不再追问他是否有相应的心意,傻愣愣地就睡去了。
宿傩听着浮舟吐露的种种爱语,在她看不见的正面,笑意不曾淡去。
他心中既有爱欲也有满足,想给予浮舟所需要的一切,让她摆脱担惊受怕,然后……让她永远在他身边,再不分离。
在一场筹谋的小小骗局里,不善于吐露心声的男人许下了生生世世纠缠的愿望。
也许有狂热,但他看来,更像是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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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抛掷任枭卢--李贺。
这句用的是古代赌博游戏的典故,骰子抛掷以后,结果是什么,就随它去。
三途川的与初夜男人渡河那个传闻是日本独有的,其他的都是佛教通识。
东西方--东到印度中国,西到欧洲,都有冥河与渡船的传说。
浮舟的[名字来源之3]即小船意象,弱水沉舟,独独她如今距离横渡死亡的目标越来越近。
不考虑前因后果,只看宿傩搴舟,可以称为浪漫。
浮舟belike在人最不好意思的时候进行财产分割与公证。
不过这里不得不为老头说句话,他在为人处世上有多种不好,但不忘初心的本领堪称全篇最强。他应该不会出轨,内心承认了爱意以后
,能做到千里一相从。
可惜和同样不忘初心的浮舟有时间差,她不信他。
这周轮空,老实了,两更。
第73章
那天以后,宿傩本来有很多话想与浮舟说,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像涌流的热泉,而想说的话语也生生不息。
他的术式炽热干裂,也许人也一样。但是浮舟像小溪,日复一日的流淌唤醒了那棵干枯的树,他知道她的深情,也怜惜她的用心。
—他本来是要说的,要透露给浮舟自己的心意。
但她…不告而别。
宿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沉闷久了就任由疑惑和郁闷发酵,最终冷漠地下完定论:亏好当晚没被这个女人骗过去,试探多一点就知道她是虚情假意。
她甚至等不到第二天,不向他好好告别。
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收买他?宿傩惊讶自己竟然会被这种比泡沫还浅显的糊弄欺骗。
浮舟方面呢,早已把它当成一项既定工作来完成,如今曙光在前,自然不想耽搁,故而连三天能够看见的日子都没用上便直接离去。
她在旅馆里度过了好一段平淡的生活,终于决定出发。
抵达平安时代的时间正确,地点也无错漏,不过…这次宿傩怎么不在?
被久违的瘦弱妇人抱在臂弯里,她的气味不够好闻,手臂也不够结实,体温也不那么温暖。都不如宿傩。
已经很久没有被卖的浮舟不由得担忧起自身的处境。
现在山上的野菜她也吃不下去,索性只干活,不吃饭,夜里就靠着墙角入睡。
等到了冬天,母亲竟然没有要丢弃她的打算。
浮舟惊觉,原来如今自己不用吃饭,没有开销,也算个廉价劳动力,卖了反而划不来。
但山里有什么够过活的呢?
于是大雪降下的次日,母亲庄严宣告:“你脱下外褂,带上脸巾,我们分开去乞讨。”
浮舟:“……”生活这一块--
一个没有土地、没有粮食的女人,能选择的谋生途径实在有限。
她表示理解也照做了,可天寒地冻的边缘地带大家都不会很有钱和善心吧?这里又是高功能反人类的某个诅咒的记忆--
浮舟的收获一上午都不是很好,还被一个讲话乡里乡气的人刺了。
那家伙是个轿夫,胳膊肘顶到了屋檐下偷懒的她肩膀,听他叱骂的声音,浮舟惊讶:这不是那个头一次悲壮慷慨被冻成大冰块的轻浮男么!
“滚一边去。”那个人这样说。
怎么回事呀,她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分外惊奇。他真的去抬轿子了,但吃亏的还是她。
浮舟噘着嘴往后让,还听见那人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挡道。”
之前还只是收起脸色揩油,现在连素质都这么低,好大的恶意!
浮舟也不与之争论,只被轻轻的袖袋弄得心事沉沉。她身上还散发久不沐浴的难闻气味,名为贫穷。
拢共只有这么点钱……太阳还没压下来,但晚上面对的唉声叹气的压迫已经逼近。
轿夫走远后,浮舟听见前面传来喧哗,还有他因远而微弱的声音,似乎在向谁告饶。
她没在意,小小的心里只装着晚上可能迎来的彻夜的叹息背景音。
或者,不如干脆离开算了?一个想法隐隐浮上浮舟的心头。她又饿不死,这里毕竟只是段记忆,只要察觉,就能不受干扰地辟谷,不至有生存危机。
不一会儿,她打消了念头。有人给她送钱来了,正是刚才的轿夫。
对方嗫嚅:“请收下。”
浮舟不明就里,但她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喔,有一串钱。她慢悠悠地丢进袖子里,点头致谢。
忽然,在那人转过身以后,她叫住他:“等等。”
轿夫与态度一起大转弯的身体又扭回来,讪讪:“请说,还有什么事?”
浮舟歪过脑袋,未经打理的乱发垂到脸上,她轻嗅寒意凌人的空气。有些逸散出的熟悉味道,这气味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