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作者:
元竹con 更新:2025-10-13 12:00 字数:3326
浮舟从这个角度一想,惊觉果然如此,为名为利和为人,总还是有所差别。她点头:“说的有道理,纸笺上的深情密爱十不可信一。”
两人又针对婚嫁议题聊了好一通,最后浮舟在荻花面前狠狠斥责了这个糟心的世道,才让她满意离去。
提供了充分的感情支持回来后,浮舟靠着房前柱叹气。聊会天可把她累坏了!
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前响起,之前竟然没注意到那里有人,那多半就是宿傩呢。他也真是…走来的时候故意不发出声音。
宿傩先开口说话:“先前居然没看出来,你对生活有那么多抱怨?”
对他的回来,她并不惊奇,阳光照在身上不再灼热,他总是快到晚时归家,听到后面的一两句附和也不稀奇。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浮舟说完就往宿傩声音方位伸手,他果然接过,把她的手臂夹在胳膊中,搂抱她的腰。
声音更近了,出门一天的衣袖里只留淡淡的香:“不知道。你说我该知道她的事情么?”
听宿傩这样轻飘飘地撇开关系,浮舟忽然又想到先前荻花所说的珍爱与风流声名,不由脸红。
她赶忙解释说:“她不高兴,过来找我,当然要说些让她开心或者转移注意力的话哄她。”
“听起来你并不赞成自己刚才说的内容。”
浮舟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发言,什么女子如春花逐水,到头皆空,古来以花喻人,只因都有尽头。管他高贵还是贫穷。如今的世道这样那样,奸佞与怪事层出不穷,但早晚有一天,神明开眼,所有的人垂首虔拜,方得解脱。
听起来是不怎么着调,十句话里有十句不符合宿傩的心意,他一定觉得求神太软弱,不如靠自己,浮舟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抚:“还好啦,遇到这种的,也只好说比她更好的人也不如意,身份高贵者如此,有才华而不被任用的寥落之士也是这样。不过实际上,我也知道有许多还未怎么活过就死去的人,没有吃饱过饭的人,要说赞成这番说辞,岂不是更忽视了更不幸的人的存在吗?可说到底,荻花也不为听人讲道理而来,索性还是选更教人舒心的方式吧。”
浮舟这样为自己辩解,拉着宿傩想要和他一起到室内去。
“等一下,”宿傩却反拉住她的手,“你还挺会哄人的,一前一后的说辞相悖,但听起来还都头头是道。”
宿傩没说更多,但浮舟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了!
他一定是想问她,会不会有的时候也在哄骗他。
职业生涯虽然已经到了尽头,但是在这种
时候溃败下来,她根本不愿意看到这样近似蛇头蛇尾的结局。
若有可能,浮舟还是情愿美满些。
浮舟笑问他:“你又在想什么呢?”
宿傩站定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刺得她眉间脑门的地方嗡嗡眩晕,才说:“在想,你是个小骗子。”
“说些迎合的话不过是听者想听这些。”她淡然答道,又对身后的人狡黠一笑:“但你对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不感兴趣对吧?”
浮舟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往宿傩侧脸靠。
她身材矮小,而他高大,若还站定原地,浮舟定然贴不到宿傩的脸。
所以当浮舟的鼻尖碰到他硬茬的头发时,立即就能判断出,宿傩往她这里偏了身子。
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灵巧躲开宿傩伸来的手。
浮舟说:“我觉得人还是坦诚一些好,但好像世人并不看重所谓本心的品质呢。但没关系,和你一样,我心中也不把他们当回事的。只不过我不像你一样坚强,不想和人闹僵。”
说完了这些,想宿傩应该高兴些了,浮舟这才央求他:“刚才说大话了,允诺了荻花一份甜品,马上可不可以多削点冰块?”
伴随着浮舟轻微的“求求你了”的纠缠,两人走入房间,脚步隐入廊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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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回应该今年夏天就结束。正好发的时候应该也是夏天,巧了。感谢支持!
无奖猜谜浮舟到底把宿傩骗成什么样了----下周揭晓。
没榜单我下周也一定给它发完(但希望还是有吧),看了几遍觉得真是个浪漫的故事发出来也给大家看看
第80章
时值盛夏,宿傩邀浮舟摇船游水,城外湾浦中有绿荷与红花。
浮舟与他乘车马到岸边,又上了小舟。她无需搀扶就独自提起裙边,步入船内,站稳后才问:“只我们两个?”
宿傩起先并未回答,他在浮舟后登船,还拾起船桨做起卑贱的工作来。
等他身体力行把小舟摇到少人的地方,这里只有一片藕花清香。
等到这时宿傩才开口:“你能看见了。”
“当然啦,”浮舟说话时,伸手好奇地拨动盛露的荷叶,透过阳光和琉璃似的水珠细细瞧叶片绿色的纤毛,“我们难得出来游玩一番,怎能放过大好风光。”
“……”
宿傩不开口,浮舟也不回头瞧他,只是探手下船,扶着低矮的边沿,又牵着袖口不令其沾湿,留莲藕般的一截白净手臂垂入水中,悠悠翻搅: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亲自划船,我刚才瞧那些岸边出来的人们都有船夫。是不想被打扰吗?”
她从绿水中抽出手,也松开衣袖,袖口立即就沾在潮湿的手臂上。
浮舟一边仔细将皮肤与里衣分开,这时才不经意间回头,含笑对他。
她突然说:“你原来是这样看我呀!以前都没怎么认真瞧过你,现在一看,眼神叫人有点发憷。你对别人是更凶,还是和看我一样呢?如果是后者的话,还真是蛮教人伤心的哦。”
此时与那次秋季赏月时又有不同,那一次月色澄辉,照得池水如镜,不过天色毕竟很晚,深青的穹顶下看什么都不真切。
那时的宿傩也只能看出威严,浮舟也还过度地沉浸于心中哀伤,不想和他说话。
现在嘛,天光透过纱帘照到小船里,他们的影子都在一起摇晃、重叠,浮舟能看见他背光的脸棱角分明,眉眼深邃。
宿傩在盯着她看,四只眼目不转睛。
他不说话时,眼底里有坚毅的冷意。
浮舟忍不住将还沾着河水的手抬起,慢慢地凑近,对他伸手,湿漉漉的指尖慢慢碰他左脸上不知是有心或无意修剪的断眉。
他的右半张脸看着有些狰狞,的确引人注意,果然是合乎外表的残忍之人哩,不过他冷峻的左脸更令浮舟移目分神。
是因为他严肃的表情么?浮舟也说不上来,但他冷冽的眼神让她想到比河水更冰的深渊。
她问道:“这边,也是你自己修掉的么?”
浮舟摸到了他稀疏的眉毛:“这里被两道裂痕分成三段了呢。”
宿傩开口时,黥面的纹也随之晃动,浮舟就盯着他薄薄的嘴唇与游弋的黑纹:“并未,天生的。”
她又摸上他的嘴唇,轻点,又松手,再顺着由细到粗的面纹摩挲,似乎要跟着提示将他脸上的纹路都绘制一通。
这样稚气如孩子的举动并没遭到阻止,宿傩似乎有心培养她的绘画潜质。
后来,浮舟干脆彻底靠过来,上半身整个的前倾,让小船都因重量的失衡而轻晃。宿傩这才往前挪了半个身位,快速地把还未反应过来的浮舟揽到腿上。
她在他胸前抬起头,宿傩低声说:“这是船中央,你在这里,它就不会晃。”
浮舟只是继续看着他开合的薄唇,对其言语置若罔闻。
宿傩又讲:“难道你想掉下去吗?”
听起来像是在威胁,但看起来……看起来,他很喜欢这样。
浮舟好像从瞎子变成了聋子,并没有对言语做出什么反应,她缓缓起了身。
宿傩没拦她。
浮舟不离开他怀里,只是膝盖支起大腿,抬高了身子,她找到他的嘴唇,第一次看着那淡红色的轮廓,亲吻了上去。
于是,两对绯红的颜色找到了彼此,在不该摇晃却摇晃了的晦暗船室,在僻静清香的莲池一隅,在艳丽的天光云影下,徘徊交融。
唇边水声汇入船外碧波,叠叠重重。
片刻后,浮舟撑着他的肩膀仰起头后才答:“可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他说“未必”,浮舟咯咯咯地笑出声。
宿傩问:“怎么了?”
“嗯……好耳熟。”
在最开始的地方,在他第一次流血时,浮舟以为被追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而宿傩几乎要毫发无伤,却因为怀里有个她而流血的时候,他问她要如何下葬。
彼时浮舟尚且不知自己将要死亡,她也是这么问的--“你不会让我死掉的吧?”
宿傩,也是那样回答--“未必”。
然后她很快就死掉了,据说当晚火化。
现在浮舟摸上宿傩的右脸,异面上的眼睛转动着眨啊眨,让她想到荷花凋谢后剩下的莲子,十足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