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
大熹呱 更新:2025-10-13 12:19 字数:3564
裘智并不揭穿,只是淡笑道:刚才扭了下腰,不是什么大事。说罢,反问道:你们打算在这住几天啊,晚上住哪?
李尧彪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幽怨道:你这没良心的,我刚把杨田给你送来,你就赶我走。
裘智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不由满脸羞愧,红云渐起。
李尧彪哈哈笑了几声,打趣道:放心,皇城司在宛平县有宅子。我们不住你家里,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甜蜜。
裘智看他没个正形,啐道:你一个单身狗,就眼红吧。
李尧彪原先娶过一房妻子,只是他在皇城司当差,常年不着家,妻子不愿一人独守空房,便与李尧彪和离,令嫁他人了。李尧彪估计自己再娶,还是同样的下场,反正他哥哥李尧虎已经有了三子两女,家里不指望他传宗接代,便一直打光棍至今。
第二日一到县丞衙,裘智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王老鬼的那笔账算好了。王老鬼借了六贯半,主动还了二贯钱,被抢了十贯,一共还了十二贯。周小庄则是被卖了四十两银子。
裘智心里默算了一下,六贯半的本钱,两年后变成了五十二两银子,增值了八倍,真的是太黑了。
裘智口头表扬了李先生几句,随后命人开大堂,准备审理王四姐和李四姐。
李尧彪错过了昨晚裘智审周大谷,自然不肯错过今天的审讯,也打算留下来旁听。
裘智指指西次间道:要不你进去坐着,师兄在里边呢。
李尧彪本想凭自己和裘智的私交,肯定能在大堂上混个座,一听朱永贤都跟里面坐着呢,不敢再提要求,麻溜地去了西次间。
齐攥典见了,心里给裘智比了个大拇指,暗道:老爷真是威武不能屈,都敢让皇城司的人去次间旁听。
堂下一共跪了四人,王老鬼在这个案子里属于原告,跪在东边。剩下三人王四姐、李四姐,还有抢孩子的蒋坝,均是被告,跪在西侧。
王四姐和李四姐未曾开言泪先流,哭得梨花带雨,珠泪嘀嗒。二人出身青楼,哭得十分有技巧,只是眼眶和鼻头微微泛红,眼泪像明珠般一滴滴往下落,没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二人哭得凄凄惨惨,还不忘偶尔给裘智抛个媚眼。王四姐和李四姐虽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当,风韵犹存。可惜裘智一个弯男,不解风情。
裘智一拍惊堂木,正欲说话,王四姐倒先叫了起来:老爷,我冤枉啊。求您大发善心,放民女回家。我给您立个长生排位,一月烧一百斤的香油。
李四姐跟着喊道:老爷,我是好人家的女孩,从没做过半点坏事,老爷明鉴啊。
蒋坝则是嬉皮笑脸道:老爷,俗话说得好,千里做官只为名。
蒋坝有心贿赂裘智,不过他再口无遮拦,也不敢在公堂上直接提钱,只能将财改成了名,暗示裘智。
裘智本来就对几人不喜,但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如今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微怒。
蒋坝并未察觉,继续道:小人真的是最老实不过的了,十里八村都知道我蒋老实的名字。您放了我,我去庙里给您供长生牌位,添香油钱,让大家都知道老爷青天的名号。
三人以为裘智上任这么久,她们不曾来拜过码头,得罪了县丞,今日故意整她们,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裘智,若是放过她们,自有裘智的好处。
裘智被这三人气的半死,皇城司的二把手就在次间里坐着,搞不好是大舅哥派来找茬的。回头把这话传回去,人家以为自己平日里就爱在公堂上索贿呢。
裘智怒极反笑,一拍惊堂木道:你们这说辞倒挺娴熟的,和我说说,之前都和哪几位大人说过同样的话。
王四姐原本是跑江湖卖唱的,后来被卖到了堂子里,接待过的男人不计其数,赎身后又放了十几年的印子钱,什么人没见过。
她一听这话就暗道不好,不顾公堂规矩,大着胆子抬头打量了裘智几眼。见他目光坚毅,面容冷峻,满身正气,不像唯利是图之人。
王四姐知道遇到见钱眼开的官员,可以随她们卖弄,遇到这这种冷心之人,必须要小心应付。她立刻闭嘴,不敢多说。
李四姐哭诉道:老爷,您别听王老鬼的,奴家真的是冤枉的。
裘智指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摞纸,慢条斯理道:这里有王老鬼的借钱字据。还从周大年家找出来的一张卖身契,上面出约人写的是王四姐,代笔人是李四姐,中见人是蒋坝,俱有画押,而且和你们的指纹比对过了。另外,从你家找出来的账本,账房先生都核实过了,每一笔借贷都记得一清二楚。
裘智又拿起一打纸,冲着三人晃了晃,继续道:这些是王老鬼邻居的口供,他们亲眼目睹蒋坝去他家抢孩子的事情,证据确凿,喊冤也没有用。我送你们仨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第一个招认的,转做污点证人,可以减刑。
王四姐抽涕道:老爷,民女真的是冤枉,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老爷明察。
裘智扫了三人一眼,厉声道:看来你们是打算抗拒从严了,既然如此,我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直接判了。
裘智知道王四姐这些人,在市井混了那么多年了,最油滑不过,肯定不会轻易认罪。他早做好了两手准备,反正手里证据齐全,几人不认罪就直接宣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法律规定最多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按坐赃论,你多收了王老鬼四十多贯的利息,全都归入此类吧,依律杖六十。卖人子女者,杖一百。强夺者,加二等,徒一年半。所以加起来一共要打二百板子,至于徒刑以后再说。(注1.)
三人都惊呆了,从没见过这么算的。他们游走在法律边缘,对刑罚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本朝杖刑就算有叠加,最多止于一百杖,不可能到二百。只是不知这老爷是真糊涂,还是故意的。
裘智从签筒里掏出一支黑签放在桌上,看了朱皂总一眼,道:每人杖二百下。
签筒里的签子一共有三支,分别是白、红、黑。不同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意义。白色打完受刑人并无大碍,红色打完皮开肉绽,黑色打完即使不死也得残废。
蒋坝对这里的门道一清二楚,看到黑色的签子,不由眼前发黑,忍不住喊道:老爷就算我们有罪,你不分主犯从犯吗?笞刑和杖刑不一样,而且杖刑最多一百下。
蒋坝自问身强体健,打几十下还能有命,打二百下,又是黑签,必死无疑。
裘智笑眯眯道:之前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招供,你们不招啊。我去哪分主犯、从犯呢,索性全都算主犯。
说着,裘智玩味一笑:至于杖刑和笞刑是否有区别,最多打多少下,等以后你们有机会做县丞了再说吧。今天这个案子,老爷我说了算。说罢,裘智看了朱皂总一眼,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开堂前裘智就吩咐过了,无论他拿什么签,对王四姐和李四姐必须轻打。二人是主谋,这些年定然有人命在手里,一旦招认,最轻判个斩立决。就算衙役们下手再重,她们也未必肯招认。
至于蒋坝必须重打,他就是个听差办事的,虽然干了不少脏事,但可以把责任推给老大,自己脱身。对他用刑,才会有效果。
裘智见皂隶准备行刑,心里一慌,忙垂下眼帘,双手紧紧抠住椅子的扶手。一板子下去,蒋坝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裘智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对杖刑本来就有心结,何况作为一个文明人更看不得这些,不由如坐针毡,双拳紧握,冷汗都下来了。
蒋坝每叫一声,就好像一记重锤敲在裘智的心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回避。裘智感觉自己比蒋坝好不到哪去,也快虚脱了。
好在没打几下,蒋坝就疼的满地打滚,哭喊道:别打了,我招,我招。
蒋坝自幼不归正道,没少进衙门挨板子,这里面的弯弯绕他都清楚。今天的板子打在身上是火辣辣烧的疼,知道这板子里加了料,衙役们这事要下死手啊。
蒋坝今年四十好几的人了,这么打下去真要没命了。
裘智看他松口,暗暗舒了口气,蒋坝再不招认,估计自己也得晕过去了。他赶忙示意衙役们停手。
我听听你打算招什么?招的不好,咱们继续打。
蒋坝哪敢有半点隐瞒,涕泪横流道:小人原是燕翔班里护院,两位奶奶在堂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赎身后一直跟着,知道的最多。
裘智一听这蒋坝居然还是高利贷公司的初始员工,不由眼睛一亮,暗暗感慨自己运气好,道:你说吧。